钟恒重一愣,盯着钟秋的脸仔细看了一会,想要分辨他这句难得的关心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儿子面上毫无表情,叫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以为我想生气吗?”钟恒重没好气说:“还不是都被你气的。”
钟秋笑了笑:“你大可不必生我的气,就算你生气也不会改变什么,倒不如省点功夫吃药,努力多活两年,教钟煦好好做个人,别一天到晚异想天开。”
他环视病房一圈,发现基本上都是老爷子的东西,忍不住挑眉问:“怎么钟煦不在?他不是恨不得24小时驻扎医院,整天陪着你的吗?”
“他也有自己的事,你忙工作就不许他忙了吗?”提到钟煦,老爷子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一点。
钟秋哦了一声:“差点忘记你也拿养老的钱给他开了个公司,这么几年过去了,那公司还活着呢?”
“你怎么说话呢!”老爷子又急了。
钟秋笑了笑,一副自己说的就是实话,用不着你气急败坏辩解什么的样子,让钟恒重一时觉得自己的血压又有点飙高。
病房门被敲响,钟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爸爸,是我。”
钟秋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放下架着的腿,整理了下衣服坐直了身体。
钟煦进门,发现在钟秋也在,先是一愣,而后才笑着说:“小弟也在啊,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钟恒重没好气哼了一声:“他也刚到,早不了你多少。”
“叫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钟秋面无表情冷声问:“我还有别的事要忙,没有时间多待。”
钟煦在老爷子的另一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爸爸,企划案我已经打印出来了。”
钟恒重点点头,拿出老花眼镜戴上,将企划案递给钟秋说:“你看看这个,昨天钟煦拿给我看了一下,我觉得不错。”
“觉得不错为什么要给我看。”钟秋没有接,依旧是冷着脸。
“当然是要你觉得也不错,就把这个企划给钟煦落实。”老爷子将企划案直接摔在了钟秋的腿上。
钟秋啧了一声,拿起企划案翻了两下,他动作一顿突然皱眉看向钟煦。
手上的这份企划案不是从自己这里拿走的那一份,应该是钟煦自己找人重新评估做的。钟秋又往后看了两页,撇去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不提,这份企划案的确不错。
他合上企划案,淡淡道:“不错,都不像是你能拿出来的东西。”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钟煦这个废物,毕竟众生平等,废物也应该有春天。
钟煦像是没有听见他的挖苦一样,脸上一笑,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老爷子说:“爸爸,这里还有一份。您明明是说两份企划都给小弟看看,让他决定出更好的一份,怎么突然就忘记这个了。”
“这个不够好,不用拿出来了。”钟恒重突然提高音量,瞪了一眼,让钟煦把后拿出来的企划案收回去。
钟秋这时却突然伸手,一把按住被子上面那份刚刚拿出来的企划案。
“拿都拿出来了,就让我看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可。”他手下用力,将企划案从老爷子的手下抽了出来。
一翻开看了两页,钟秋眉毛一挑,笑了一声。
这才是从自己这里拿到的策划案,不过有些地方后期又修改了一下,稍微完善了一点,但也作用不大,聊胜于无罢了。
钟秋看了老爷子一眼,又看了钟煦一眼,将策划案重新扔回床上。
钟秋:“要说质量当然是第一份好,并且要好上很多。”
“爸爸之前也是这么觉得的。”钟煦立刻接话,他微笑着看向钟秋,轻声说:“看来小弟和爸爸是同一个意见。”
钟秋架起腿淡淡道:“当然,毕竟一个半成品不可能同一个完成品相提并论。”
“什么意思?”钟煦一顿。
“字面意思。”钟秋侧身从自己随身带着的提包里也抽出一份企划案放到病床上,他靠着椅背温声说:“我这里也有一份企划案,您不妨也看看。毕竟一开始就是让我们两个都准备了企划案,您现在只看一个人的,未免也太偏心了些。”
钟秋的话音刚落,架子上的鹦鹉又伸着翅膀叫了起来:“偏心的老东西,给老子从这里滚出去,谁许你进我家的大门?”
眼看着钟煦和钟恒重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钟秋发出了到病房之后的第一声真心笑声。他伸手摸了摸鹦鹉,安慰说:“平安别叫了,有点吵。”
鹦鹉挥了挥翅膀立刻安静下来,又转头蹭了蹭钟秋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声音。
钟秋等着老爷子把企划案看完,他观察着钟煦的表情,觉得好笑又滑稽,但顾忌着老爷子在旁边还不能笑上两句,实在是没意思。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钟秋拿起一看,是一封新邮件。
【目标相关】
点开一看,放在第一个的就是一张傅盈小时候的照片,年代久远照片有点模糊,但是小邻居对着镜头笑得开心,即便掉了个牙,也不影响他笑得灿烂。
钟秋眉头一挑,继续往下翻。
傅盈身边多了个小女孩,穿着碎花裙子,跟他哥哥一样露牙笑。两兄妹嘴角都有酒窝,身后站着的大人也笑得灿烂。
看上去就知道这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钟秋还没去仔细去看剩下的内容,就听见病床上一声响。
钟恒重阖上钟秋的企划案,摘下自己的老花眼镜捏了捏鼻梁,许久才叹息一声说:“的确是不错的企划。”
钟秋笑了,但在下一秒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钟恒重:“把第一份企划和你这个结合一下,这次的案子,你们两个合作去做吧。”
作者有话说:
钟秋:我最恨合作两个字。
鹦鹉:保护我方秋秋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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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就是个架空生物哈,聪明活得久,毛好看,现实里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但是这就是个架空产物,我是造物主。
第18章
关上病房的门出来,钟秋阴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一个难看简单形容。这次也不是装出来的烦躁,而是真正的不爽。
或许自己不应该直接回家,应该去打打拳消耗一下精力,起码这样能够保证不对着别人乱发脾气。
他正想着自己下一站的目的地,就听见讨厌的声音又在叫自己的名字。
钟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朝着自己走来一脸笑意的钟煦,明明他跟傅盈一样也有两个酒窝,为什么自己一看就觉得厌恶?
“看起来我们两个要合作了。”钟煦笑着走过来,他一脸笑得温和倒是不见得意的样子,同他那个白莲花的妈如出一辙。
但也是这个样子,最能激怒钟秋。
钟煦:“明天我会去公司,到时候还请你不要因为个人情绪不见我,这是爸爸的吩咐,我也没有办法。”
“爸爸?”钟秋挑眉:“你倒是叫得顺口。”
钟煦微微一笑:“即便我和他没有在一个户口上,但是父子亲情血浓于水,是怎么也无法割裂的。”
“说得也是。”钟秋煞有其事点头:“但还是不在一个户口上,连个儿子的名分都给不了你,实在是父子亲情血浓于水啊。”
钟秋看着他眨了眨眼,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听见钟煦冷着声音叫自己的名字。
钟煦:“钟秋,你以为你是凭什么还待在钟氏?不过是看在崔家的面子上,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钟秋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微微低头看着钟煦笑了一声:“你很嫉妒吧。如果你母亲也有崔家的本事,怎么会到死也没和老爷子结婚,怎么你二十多了,连钟家的户口本都进不了?”
钟秋微微笑着:“我有崔家,你没有,所以你现在都不能被人叫一声钟大少爷。这个世界上的钟少爷这么多,谁又知道你是哪根葱?”
“你不要太得意……”钟煦脸上已经变成了假笑,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早晚会付出代价的。”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钟秋淡淡道:“不过你也不算太差,我有崔家,你有老爷子。第一份企划案是钟恒重的人给你做的吧。”
钟煦一愣,还没来得及否定,就见钟秋微微摇头:“只可惜你太蠢,明明有了一份还要拿一份半成品出来,这么着急拿从我这里偷来的东西邀功,生怕我看不出来?”
“那不是我……”
钟秋啧啧两声:“别着急这么快否定,老爷子之前也看过了吧,他知道这份企划是你从我这里偷来的半成品,所以刚刚才不让你拿出来,但谁知道你这么蠢,自投罗网。”
钟少爷人生第一次伸手拍了拍这位同父异母哥哥的肩膀,用前所未有过的温和语气说:“跟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多少有了点长进,但奈何母亲带来的限制太大,也仅限于此了。”
钟煦挥开他的手:“你从小就是这样,谁都不放在眼里,钟秋,你会因为这件事而吃亏的。”
“吃亏是福,我妈向来这么教育我。吃一点亏不算什么,只要不是一辈子吃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钟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淡淡道:“比起担心我吃亏,你倒不如先担心自己。”
他看着钟煦轻声说:“本着公司第一的原则,在项目上不会为难你,当然,前提是你不捣蛋,我手下的人自然也不会给你找麻烦。可要是你这都做不好份内的事,老爷子那边不用我说,他自然会知道。”
钟煦笑了笑:“你不为难我,我这里绝对不会出问题。”
“是吗?”钟秋一笑:“最好是这样,要不然到时候老爷子都放弃你,你就成真的孤儿了,听上去多可怜啊。”
不等钟煦再说什么,钟秋便进了电梯,留给他一个灰色西装背影。
下楼上车之后钟秋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让车直接开到城西的城市花园别墅区,就让司机回去休息。
他在别墅区外面的便利店买了点吃的东西,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一栋别墅门口,伸手输入密码直接进了院子。
听见门响的时候崔月安还有点警惕,心想是谁周末跑到这里来。但看见是钟秋的时候立刻松了口气,放下了手里拿着的电击棍,叹气说:“你来之前能不能说一声,吓死我了,诶,你手怎么回事?”
“没事,就划了一下。怎么?我来这里还要跟你报备?”钟秋挑眉问。
崔月安笑了两声:“当然不用,这毕竟是你的……表弟家。”
看着钟秋摇头又指肩膀的动作,崔月安立刻改了口。
他皱着眉耸肩,用口型问怎么回事。
钟秋没有说话,而是将身上的西装脱下说:“今天外面太热了,要不是老爷子突然打电话叫我去医院,我也不会穿这玩意出来。”
“今天出太阳了,你还提了这么多东西走进来能不热吗?”崔月安一边接话一靠近,凑过去看钟秋从西装肩膀上抽出来的一根细针。
钟秋眯着眼看了看,嘴里说:“我还不是想着你可能没吃饭,给你买点东西。”
他将那根细针又插回原位,朝着楼梯抬了抬下巴问:“你楼上开空调了没有,这些东西上去吃,在下面吃太热了。”
“我刚刚就在书房里吹空调,上来我给你拿毛巾擦个汗。”崔月安从钟秋的手里接过西装挂在衣架上,用口型问这样可以吗?
钟秋点头,两个人上了二楼,进了书房关门之后才敢大声说话。
崔月安:“刚刚那个窃听器怎么回事?谁给你插在衣服上的?什么时候插上的?”
“一出门就插上了,我一直没摘。”钟秋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转椅上晃了晃,伸了个懒腰问:”这么样,这里还住得习惯吗?”
崔月安点头:“你的高级别墅,我怎么可能住不习惯。说吧,你还有多久才能回来,我的看家任务是不是要完成了?”
“还早着呢,今天老爷子还给我找事做,让我跟钟煦合作新项目。”钟秋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他给钟煦做了一份企划案,知道钟煦偷我的企划案也揣着明白当糊涂,现在还让我把两份企划案结合一下,两个人一起做这个项目。”
他嗤笑一声:“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闹的傻子有钱拿,看来这个钟煦的确是他的儿子,不是他妈在外面随便抱来的野种。”
崔月安坐在一边听着,给他表哥倒了杯茶递到面前:“喝口水降降火,这么多年早就看透了,没必要再为他们两个生气。”
“说的也是。不过我妈的鹦鹉还被养在病房里,我得找机会把鸟接回来,别哪天鸟生气把我爸骂死了,我还要负责任,太晦气了。”
钟秋喝了口水,轻声说:“其实我也没生气,就是觉得很好笑而已,你说他这么抬举钟煦是为了什么?”
崔月安瘪了瘪嘴:“这就是我的知识盲区了,毕竟正常人很难理解这种奇怪思维。”
“那就只能用偏爱来解释了。”钟秋笑了一声:“偏爱他妈,偏爱他,姓钟的口味还真奇怪。”
崔月安欲言又止:“表哥,你骂他就骂他,别连着自己一起骂,你这也还姓钟呢。”
“我口味可正常,普通大众,只爱正常人。”钟秋挑眉。
“真的吗,我看你对你那个邻居态度奇怪的很,长这么大,我可没见过你抱过谁,对我都没有那么细心嘘寒问暖过。”
钟秋:“我那是为了让敌人麻痹大意,要制造出比春天还温暖的假象,这样才能深入敌人内部。”
崔月安笑了一声:“看起来那个窃听器就是他装给你的了?”
钟秋点头:“不然呢?”
他伸手晃了晃:“这个也是他给我包扎的,动作比你温柔多了,还亲手给我剥芒果。我妈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帮我剥过了。”
“所以呢?你心软了,决定放过他不追究责任了?“崔月安问。
钟秋啧了一声:“怎么可能,顶多让他给我剥芒果,剥一个减刑一天。”
“不愧是你,真不是人。”崔月安坐在椅子上叹息:“你说一般人也不会帮钟煦做事,这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