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不自在地转身走了两步,向小院的方向回去:“咳,回家了。”
易烛没有发觉异常,伸手勾住他后衣领:“你忘了今天的功课还没开始?不许偷懒。”
江照年整个人一激灵,讪讪道:“哦……想起来了。”
易烛嗤了一声:“我看你学魔法的心一点也不诚。”
“没有的事!我真是太想上课了。”江照年赶紧殷勤地跟了上去。
……
易烛很早就来到这里,因为他的位置与这个世界分离出来的那个“主世界”非常靠近。
也因此,两个人很是过了一段平凡安逸的师徒生活。
日子仿佛与从前没什么区别,收集材料,看书、授课,现在还多了实操。
就连那只总跑来打秋风的小黑猫,也一如既往,恬不知耻在暴雨天跑过来卖萌求收留,又在稍稍放晴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易烛再也不用叮嘱江照年小心一个邪恶龌龊的精灵,“村民”们再也不用害怕总在秋天来到村庄的死神,熔岩海的洞窟也失去了它们的主人。
当最主要的几支力量离开之后,这个世界慢慢回到了它本来的样子——静止的时间,虚假的生灵,只有空间属性还算完整。
江照年决定顺其自然,让它慢慢失去本不属于自己的生命力: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像这个世界原本的意志那样,切断联系,离开这里。
这个世界本来也不属于他,目前来说,他也并不想背负这一份责任。
对于那些身为普通人的村民,灵魂较为独立完整的,被江照年直接送回了各自的世界;对于被这里同化掉大部分的,江照年仔细从秩序中抽出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将灵魂修好——虽然难免丢掉部分记忆,或是改变一些性情——也送了回去。
因为留在这里太久,故乡早已物是人非,又或是原本就对之前的生活无牵无挂,许多村民像缇维斯和准一样,选择和熟悉的人结伴,一起回去某位同伴的老家。
送别村民之后,整个世界彻底地寂静了下来。
只有小黑仍然倔强地不时出现一下,提醒这两位自己的存在感。
日子流水般过去,江照年每日里和易烛一起摆弄着魔法材料,倒也不嫌无趣。
这段时间里,他的魔法水平突飞猛进。直到江照年终于成功用咒术滋出个小水花的那天——离开的时候到了。
江照年想要离开这里,却比其他人要更麻烦一些。
因为作为这个世界的“意志”本身,江照年不能脱离它太远,更别说进入其他世界。
多亏了之前为那些村民修补灵魂,抽离了不少秩序,使这个世界失去了绝大部分时间与生命的属性,易烛说,可以想办法将它转化为纯粹的“空间”,而不是一个世界,这样就可以将它附着在某样物体上面带走了。
前段时间,易烛花了很久,打造出一样“准神器”级别的魔法道具,可是要承载这个世界的体量,还是勉强了一些。
易烛皱着眉,几乎要说那就不走了,我陪你继续留在这直到找到办法。
却在这时,分明是个晴朗的日子,小黑不知又从哪摸了过来,绕在两人脚边喵喵直叫,惹得江照年也又跳又叫。
江照年躲在易烛身后,如临大敌地瞪着小黑。
忽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江照年细细检查小黑身上的秩序——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并非真正的生命体。
但是已经很接近了,而且是完全从这个世界中诞生出来的,几近生命的物体。
如果像缇维斯想对圣树做的那样,江照年人为地将这个世界的其他力量,放到小黑的身上,填补掉那最后一点点空缺,小黑将成为真正的生命,这个世界也将衰弱到足够附着在神器上面。
江照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易烛,而法师,作为一名任性的黑魔法师,自然纵容着徒弟各种有理无理的要求。
于是,在易烛的寒冰锁链之下,小黑惨声喵叫着,被努力离了三尺远的江照年小心翼翼地操作着,试图赋予它生命。
“手术”进行的很成功。惊喜之余,江照年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和易烛一起,赶着最后的期限,跳转至易烛出生的那个世界,将这方小世界压缩在了神器上面,变成一枚不起眼的吊坠,挂在脖子上,藏于衣襟后面。
江照年揪着易烛的衣摆,易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揽住江照年的肩膀。
因为这个动作,小黑从易烛肩头爬到了他头顶,易烛有点恼火,却不顾上管它。
两人带着一只黑猫,迎着空间波动引起的风,踏上了法师故乡的土地。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终于结局了!回老家结婚什么的,嘿嘿
快乐~
后面还有一点番外,交代一些后续的问题
比如他们两个不再用师徒身份的借口,明确地在一起
应该就是下一章吧
总之,现在我好快乐!
希望大家也看的快乐啦==+
(顺便低调地提前给预收文打下广告:下篇开的《无尽修罗场》,点开专栏求个收藏~)
第43章番外一
两人回到了易烛来的那个世界,但它又与易烛所熟悉的故乡是那么不同。
易烛曾经作为一名黑魔法师的学徒,跟着他走遍了这片大陆,见证了黑魔法师从尚不够强大时的躲躲藏藏,直到成长为整片大陆闻风丧胆的存在。
那个时候,除了消息实在闭塞,千百年不与外界交流的不知名角落,整个世界对黑魔法师都保持着绝对敌对的态度。
而现在……由于在天空的尽头以外发现了另一片神秘的土地,大陆正处于一段漫长的和平探索期。不光是黑魔法师,所有族群、所有阵营都停止了战争,寻求友好和谐、共同发展。
虽然私下里仍然时不时会有个人之间的纷争,但即使在最和平的地方,也免不了争端的存在。比起过去,都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如今黑魔法师被视为魔法里比较神秘冷僻的一支,算是魔法与亡灵的交叉学科。大型的魔法学校里一般都会开设黑魔法课,其中个别学校甚至以黑魔法方向强势而闻名于大陆。
尽管如此,易烛仍然谨慎地选择了隐瞒这个身份。直到这时,江照年才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原来一直以来,除非迫不得已的状况,易烛几乎从不在他面前展露他“黑魔法师”的身份。
如果不是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况使易烛不得不展露出他对灵魂的深刻理解,那么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强大冰法师而已。
江照年不由地想起另一件事——在离开之前,其他人的执念都被他发掘的差不多,并且多少找到了实践方案,找到了平息执念的方向。
只有易烛,神神秘秘的,他连一点端倪都没看见。
甚至他和易烛相处了这么久,竟然没发现半点易烛可能念念不忘的事物。
嗯……只除了他好像挺在意我不好好学魔法这件事,江照年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事与执念没半点关系。
都是他的性格作祟罢了!
江照年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然而虽说想到这些有的没的,现实的生活却没有给江照年太多时间去仔细思考。
因为离易烛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了许久,世界上早就没了他的踪迹,因此,两个人相当于这里的黑户。
虽然不至于寸步难行……但确实非常不方便,总是隔三差五惹来一点小麻烦,因此,每落脚一个地方,总是不能久留。
事情终结于一次救人。
两人在陆地边缘一片荒僻而危险的区域救下来一个孤身的探索者,为此易烛不小心暴露了一点黑魔法。
尽管事后百般推辞否认,但是那个人坚称易烛的冰魔法这么厉害,在黑魔法上一定也是个大佬。
因为这个家伙,两人着实烦恼了一段时间。偏偏这家伙死缠烂打的追踪功夫非常厉害,竟然连易烛都摆脱不了他。
无奈之下,易烛干脆听听这家伙的打算。
原来他来自一所魔法学校,学校在大陆的排名还算挺高,但放到顶尖的那一批里面,又完全不够看了。
虽然带着个“全大陆前十”的名头,但总是被人们掰着指头数来数去,半天想不起来第十所是哪个。
校方自然不甘心这种处境,但魔法诞生了许久,发展了许久,无论资源还是师源,都差不多被前几所学校垄断,一时半刻撼动不了它们的地位。
无奈中,校方想到了另辟蹊径,从冷僻的黑魔法入手。
而眼前这家伙,因为在做的研究始终出不来成果,已经几次被校方委婉暗示,再不行的话就要撤资了。
这个大魔法师最近急得很,眼看不得不收拾东西走人,还不知道上哪去完成自己的研究的时候——就在这次外出时遇上了易烛两人。
正是学校急需的黑魔法人才!
如果能把这两个人带回去,不管是和校方谈判,还是与他们两个合作混研究经费,他的研究都有望完成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得把人先骗回去再说!
易烛考虑了一阵,和江照年商量过后,觉得此事可行。
毕竟要长久地生活下去,总得有个正式的身份。而眼前的机会听起来还不错,也不至于太过高调引人注目。
于是,两个人收拾收拾,以新来的黑魔法教授和他的助手的身份,入驻了这所魔法学院。
魔法学校里的生活十分安逸,江照年恍惚间觉得,除了异界风情与魔法元素,这里和原来世界的校园生活仿佛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老师、学生、学术、政客。
时间一年年过去,他们没有辜负学校的期望,当真把黑魔法学科做了起来,领先整个领域。
而亚瑞——就是当初把两人带过来的那位大魔法师,他的研究也终于出了突破性的大成果。
一时间,这所原本地位尴尬的学校声名鹊起,易烛与亚瑞也逐渐名声斐然,甚至许多有名有姓的魔法师也专程慕名前来,只为能跟在他二人身边研究学习。
名声大了是好事,却也是麻烦事。
可江照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这麻烦事居然还会跟自己有关。
起因是新一年的招生中,易烛拒绝了一位来自法师家族的学徒,收了另一位平平无奇的家伙。
那青年不服气:“为什么不是我?论天赋、论资源、论能力,哪样我不如他?”
易烛微微蹙眉,有点不悦,但不太显露道:“他天赋不比你差,但你对魔法的理解不符合我的期待。”
青年追上来道:“我可以跟你学习你的理解!”
易烛稍稍停下脚步:“你有更适合的老师,不该来我这。”
青年脚下顿住片刻,一咬牙道:“您就非不肯收我吗?我可以给您做助手,不要一分报酬。”
易烛微妙地看他一眼,摇头道:“我已经有助手了,不需要。我说了,你不必纠缠我……”
“可是凭什么!我连身份都不求了,只求跟您研习魔法,您连他那样魔力微薄、能力低下的助手都能留在身边,为什么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理由一定要拒绝我?”青年控诉地指着江照年。
“……”江照年向后仰了一下脖子,避开几乎要指到自己鼻尖上的手指,为这场无妄之灾感到莫名其妙。
易烛被眼前的青年气笑了:“就凭你的狂妄自大,我就不可能收你为徒。你问他凭什么?没有凭什么,全凭我乐意。我乐意收他,所以就算这里不允许破例招他为教授助手,我也乐意带着他离开这另谋去处,我不乐意收你,所以任凭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收你。你以为你是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和他比,你比得上吗?”
易烛停顿一下,哼出一声招牌冷笑:“你也是从大家族出来的,给自己留点面子,学会适时放弃,免得自己下不来台。”
江照年默默挪了下脚,用易烛的身影挡住青年的实现。
他的脸默默地红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让他浑身上下都臊得慌,简直坐立不安。
青年沮丧而愤慨地离去了,江照年摸摸鼻子,有点尴尬,不知说什么是好。
易烛却轻声一哼,瞪他一眼:“傻站着干什么?上课去!”
“哦哦,好的!”
江照年脸上一瞬间莫名更热了,但很快,那股子奇怪的情绪便因为法师如常的态度而消退了下去。
江照年收拾着上课的用具,逐渐恢复了自然。他看了眼时间,向教室走去,一边有点奇怪道:“咦?怎么今天去这么早?”
易烛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半步,淡淡道:“被他缠烦了,干脆早点去上课。”
江照年不疑有他:“哦……”
一边走,一边低声交流起这节课的内容。
午后明亮的日光穿过高处的透明玻璃照进走廊,纱一样洒在两人脸上。
易烛侧头看了江照年的侧脸一眼,轻快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时光,真慢呀。
身处其中的时候,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浓稠到近乎静止;可回过头看已经走过的路,又觉得那样漫长的时日,都没来得及咂摸咂摸味道,竟然一晃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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