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开了,翟玉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玻璃杯,用开水烫洗过,倒上水,递给翟杨,自己也端起一杯:“暖暖手,这儿没暖气,有点冷。”
杯子很烫,翟玉捧在手里,没几下就拿不住了,又放下。
翟杨握住他的手,手心传递着更温柔的热度。
两人相视一笑,翟玉牵着他走进客厅,“我本来记不得小时候太多事,在这住了一年,又零零碎碎想起来挺多……我总记得这儿有个藤黄色的木头沙发,坐起来吱吱响,中间的镂空还夹屁股,后来怎么都没找到类似的,大概是这种傻逼设计终于绝迹了,哥十分欣慰。”
“家里有台电视,在当时应该算新了,刚开始放在爸妈房间。”翟玉道,走进宽敞的主卧:“喏,就在床对面。你本来一直跟爸妈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闹觉,只有跟我待一块的时候特别安静,爸妈就干脆把你放我房间。”翟玉斜他一眼:“从小就黏我,妈还得起夜好几次过来看你,一点不让人省心。”
“嘿嘿嘿。”翟杨凑过来,厚着脸皮:“香一个。”
翟玉躲了下:“等等。”
他牵着翟杨来到一个稍小的房间:“看,你的小床。”
翟杨乐了,走过去,打量着这个小木头床:“刚够我坐下。”
“那会你还没满岁,太小,爸妈怕你跟我一个半大孩子睡一块不安全,就单独给你买了这个床,跟我的床也就隔两个巴掌宽。”
翟玉道:“结果这床你也没睡几天。”
“为什么?”翟杨好奇,摸了一下那小床里面厚重的碎花褥子,有点潮。
“还不是因为你。”翟玉踹了他一脚,挑眉:“多大动力啊,爬都要爬到我床上来。”
“我永远都忘不了,爸妈发现你会爬了这件事情,是因为有天早上看到你凭空出现在我床上。”
“他俩还研究了半天,你那床栏杆那么高,是怎么翻山越岭爬我这来的。”
翟杨忍俊不禁:“研究出来没?”
他也挺想知道的。
“没。”翟玉道:“爸妈只是把你的床挪远了点,然后——”
“然后第二天早上我又凭空出现在你床上了?”
“并没有,当晚你就掉地上了。”
“咚的一声,全家人都给你吓醒了。”翟玉右手比了个圈:“脑门上摔这么大个包,抱着我的床腿哭得哇哇的。”
翟杨额头一疼,嘶了声;“后来呢?”
“后来你哥我只能天天陪睡了呗。”
“白杨啊……”翟玉勾起唇角,揪着翟杨的领子拉到自己床上来。
“知道了吗?你从小就这么点出息。”
作者有话说:
翟杨不到一岁开始爬他哥床,爬了二十五年终于爬上去了有读者聊到平行时空,我算了下,在他们爸妈没出车祸的平行时空里,翟杨绝对,用不了这么久……有人想看吗?很多人想看的话我正经安排个长番外
第79章看见你
“什么叫这么点出息?”翟杨压下去,在他哥脖颈上喷着滚热鼻息:“这出息大了,有几个人是没满岁就会爬媳妇儿床的,嘶……”
翟玉松开牙齿,舔了舔他的耳朵:“大逆不道。”
“我就是大逆不道。”翟杨陡地激动起来,用力亲吻他温软的脖颈,“哥哥,我怎么这么爱你,怎么回事……我在妈肚子里的时候你给我下咒了……”
翟玉让他亲得舒服,偏过头让出另一侧脖子给他,嘴上却要反着来:“美得你,谁有功夫跟你下咒,院子里好多漂亮小姑娘,唔!——”
翟杨压着他亲得彻底,像是要咬断他的的舌头吞到肚子里,凶狠得要命。
翟玉正说着话,没留够气,被这么不留空隙的亲法搞得缺氧,忍不住开始挣扎,翟杨感觉到了,稍稍松开他,翟玉立刻偏过头大口呼吸,喘了没几口气,翟杨又扣住他的后脑亲上去,这次却软和了点,有种缠绵的意思,舌尖找舌尖,嘴唇擦着嘴唇,气息凌乱中翟杨黏着他的唇角开口,“回家再做,这太冷了。”
“……好吧。”翟玉竟然有点不乐意,不甘心地嘀咕:“等天热点再过来……”说着,还抬腿蹭了蹭他撑起的裤裆。
“哥哥!”翟杨哭笑不得往后一让,简直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哎行了,再抱会。”翟玉道,又把他拉下来,两人抱在一起平复。
好长时间了,翟玉突然开口。
“是挺冷的。”
“怎么?”翟杨问:“以前没觉得冷吗?”
“以前爸妈在的时候,冬天会生炉子,不冷。我一个人住的时候,什么也感觉不到,后来带小白过来,看到小白缩成一团睡觉,才觉得这里是不是有点冷……”
“今天跟你来,我一松开你的手,才发现是真的冷。”
翟玉把头埋在他怀里:“冻死了。”
翟杨搂着他坐起来,摸摸他的后脑勺:“哥哥,回家吧。”
往事不可追,他们的家终究已经不在这里了。
“还有件事。”
“什么?”
“去看看爸妈。”
冬日里难得有这么明亮的天光,他们到的时候,橘黄光晕正笼罩着整片荒山,太阳慢悠悠往西边落,连草丛间的积雪都被染成了暖色熔金。
“好大太阳啊。”翟杨虚虚遮住眼睛,“说起来,我记得我升初中的时候差点改了名字。”
“是啊,因为你总问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妈妈是不是姓杨所以才叫翟杨。”
“所以差点改成阳光的阳?”翟杨皱眉:“幸好没改,太俗了。”
翟玉回身点一下他的脑门:“俗什么,太阳怎么着你了,还不是看你那会可爱,热热闹闹的像个小太阳。”
翟杨不服气,梗着脖子:“我现在不可爱了吗?”
反正没人规定二十五岁的男人卖萌犯法,这人脸皮厚得突破天际,在他哥面前毫无底线,干脆蹲下不走了,揪起一把干枯的草折腾,嘟着嘴:“我现在也挺可爱的。”
翟玉面无表情掏手机:“……我要把你这样子录下来发给你那群学弟学妹。”
翟杨一动不动,捧着脸仰望:“哥舍得我这样给别人看到吗?”
翟玉:“………..”
好像还真不舍得。
“哥哥。”
“嗯?”
翟杨认真地盯着他,欣赏艺术品般单纯感叹:“你好漂亮啊。”
不怕美而不自知,最怕美而自知。
翟玉明显属于后者。
他站在橘红余晖里,侧颊雪白,线条流秀,像一块缠了金边的姣好美玉,张扬着望向他的时候,睫毛绒绒地挑着一点蜜金。
“谢谢夸奖。”
他不避不躲,大方承认,又笑道:“能不能不犯花痴了,回家再给你好好看行吗?”
天都要黑了,这可是坟山啊。
“行!”翟杨立刻蹦跶起来,他无比的开心,不自觉地,嘴里就说着:“哥才是太阳……”
前面有个陡坡,翟玉伸手给他,问道:“我哪里像了?”
“像啊!”翟杨兴高采烈地,回到三岁一般,又一屁股坐回草堆上:“你就是太阳!我不是白杨么,我结的果不甜,开的花也不好看,每天的盼头就是你,一看见你我就开心。”
翟玉猝不及防被塞了句情话,也被孩子般地绕了进去:“看见月亮就不开心吗?”
翟杨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开心啊。”
“切。”翟玉也幼稚起来,撇开脸不看他。
“吃什么醋?”翟杨抱过去,在他耳边吻了吻:“那也是你的光。”
作者有话说:
坟山上谈情说爱真的6
第80章入春
比不过。
翟玉心道,论讲情话,他是真比不过,于悄悄红了耳朵尖,清咳一声,“快走吧。”
“嗯。”
“看着点,这块不好走。”翟玉回头,伸手给他。
翟杨抓住:“你也小心。”
“好。”
翟玉牵着他的弟弟,慢慢往山上去。
这一路其实都不好走,没有什么水泥台阶,全都是实打实的泥巴土地,夹杂着结冰的雪块,湿滑难行。
“本来我找到这之后,是打算把咱爸妈迁到公墓去的。”
翟玉解释道:“但是打听了一下,手续太复杂了,而且……我顶着翟家的姓,还要找领养人签身份证明,就放弃了。”
“后来我也想通了。”翟玉终于爬过最后一个坡,舒了口气:“这风水挺好,人少树多,冬暖夏凉,还远离噪音和pm2.5!是吧?”
“是!”翟杨一个大跨步迈上来,“哥哥英明!”
“乖——”
翟玉捏了捏他的脸,晃晃两人牵着的手:“走,见爸妈去。”
墓碑上缘积了层薄薄的雪,翟杨伸手抹去,看着墓碑上的姓名,有点不知所措起来:“我们就这么来见爸妈……”
“什么?”
“不是一般都要带点纸钱还有什么元宝之类的烧一烧。”
“烧什么烧,你电视剧看多了。”翟玉指了指脚底下:“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翟杨:“……”
“咱爸妈不会讲究这些的。”翟玉找了块干燥点的地,脚尖一点示意,“来吧,叩个头就行。”
翟杨听话地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向着墓碑道:“爸、妈,好久不见,那个,我把哥哥拐跑了,咱老白家香火断掉了……”
翟玉一巴掌呼他脑袋上:“没有别的说了?????”
“有有有有有。”翟杨捂着后脑勺疯狂点头。
他跪直,想了想,正色道:
“老爸老妈,很荣幸做你们的儿子,也很遗憾没能在你们膝下长大尽孝,更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们。”
“报告一下,还有半年我就满二十六岁了,事业小成,家庭美满,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迄今为止的人生里,除了跟哥哥分开的七年,其他时间都很开心,预计以后也会很开心。”
“如你们对我的祈愿,我担着白杨的名字,虽然没有那么高尚的品德,但总是学到了一两分精神,有时候可能执着过了头,但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好,我执着了七年才终于把哥哥找回来,又不屈不挠地把他变成我的人。”
“我这辈子的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我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也会是‘哥哥’。”
“等我们俩白头偕老,死后也是要像你们一样,一起合葬的。”
映着橙阳雪色,翟玉眼里水光浮动,“你……”
翟杨偏头认真看他一眼,又转回去。
“爸、妈,你们千万不要幻想别的可能性……你们在这,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反正我听不见也挨不着,你们两位尽情发挥,别气坏身体就行,要是骂累了或者懒得骂,干脆就坐下来听我说。”
“山上其他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闲了也可以过来听听,帮我劝着点我爸妈,谢了啊。”
翟玉扑哧笑出声,一颗眼泪掉下来。
翟杨腰背放松,跪坐着,唠家常似的。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我无论从几岁来看,都能看出来这辈子都是追着我哥跑的命。”
“你们应该也有预感了,这次只不过验证预感而已。”
“所以我就直说吧。”
“除了哥哥,所有适龄男女在我眼里跟萝卜白菜没有区别,所以没有别的可能性,全世界我只会对着我哥说爱你。”
“我的理想是跟哥哥在一起,已经实现了,我的梦想是跟哥哥过一辈子,正在实现的路上。”
“……爸,你也是,”翟杨突然气愤起来:“名字对人影响很大的,你给我哥起了这么个脆弱易碎的名字,只给了他祝愿,又不能好好地把他捧在手心养大,这是说话不算话!”他一挑眉毛:“所以这个任务还是我替你完成吧,不用客气。”
翟杨并起手指:“我在这里发誓,我永远喜欢并且热爱我的哥哥。”
“我会让他活得通透天真,守他一辈子美好圆满。”
翟玉的手指蜷了起来,戒指让手心烧得热烫。
翟杨却神色如常:“人生在世,总要有个信仰,信佛的拜佛,信基督的拜上帝,是支持,也是指引,好像冥冥之中有个神在保护自己,于是尽情犯错,尽情生活。”
“唉……”
“他们都是假的,”他摇摇头,了然:“只有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