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玉欣慰地想，果然他的弟弟天生还是喜欢女人的，对男人的身体终究没有太大兴趣，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一定可以……

“哥？”

翟杨一见他就笑了，伸手解他刚扣好的衣服。

“想什么呢，扣子都扣错了。”

面前的青年清爽而干净，身上沾了些温软米粥的香味，低着头耐心地一颗颗解开他错位的纽扣，再一颗颗扣回正确的位置。

翟玉在七年里曾无数次想过长大成熟的翟杨是什么样子，也想过他们再次见面的一天，翟杨可能还是别扭的，但不再有时间恨他了，两人没有什么话可说，翟杨可能会施舍他一声哥，然后寒暄几句，再客套地分别。

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翟杨为了见他，竟固执地等了一整夜，他长高了，长大了，却依旧委屈地喊他哥哥，拉着他的手不放，被问几句关心的话就红了眼睛，好像做错事的是他，不是自己。

所以，纵使知道自己千般不堪，该离他远点，可强撑着说完狠话，咬牙再咬牙，到底也没舍得转身就走。

“好了。”翟杨给他整了整领口。

翟玉复杂道：“杨杨，我们……..”

“哥——”翟杨伸手脱掉上衣，肩膀处的咬痕十分显眼，他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结实的肌肉，抱怨道：“听说被人咬了也要打狂犬疫苗，真的吗？”

“......”

翟玉瞬间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转身出卧室，把门摔得震天响。

第24章危险分子

“所以你为什么不请个助理，这种活拿个初级会计证的人都可以随便做，为什么非要我亲自动手？”

付韵芝怒道：“大哥！这是你的店，你问我？”

翟玉叹口气：“是我的店，可现在不是你在帮我管吗？”

付韵芝无语道：“自从之前那个财务经理偷税漏税把钱装自己裤袋里被你发现之后，你不是说以后都要自己过账吗？”

“账簿和报表确实是我在管，可是像这种核银行对账单的事情为什么也要让我来？”

“是你自己说的什么像我们这样的小型经营，什么会计内审的全部放在一起极度不安全，在找到一个靠谱的人之前有关银行的事项都要自己来？

翟玉捂住额头：“不是，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哪知道这是不是一回事，总之老娘看着这一堆堆的单子票子就心烦，赶紧找个外包做账的收拾掉算了。”

“问题——”

翟杨举手：“停！”

付韵芝和翟玉同时看向他，满屋子烟雾缭绕，五颜六色的票单乱飞，煞是精彩。

“我有个朋友的表妹在南景读会计专业的研究生，正儿八经的财经大学，现在正想找个地方实操。”

翟杨把笔记本转过来，“简历你们看一下？”

“挺漂亮啊，”付韵芝点了根烟，“我看行。”

翟玉把烟抢下来按灭：“你的肺要烂掉了。”

付韵芝朝他比了个中指。

还是翟玉问到了点子上：“财大的研究生为什么不找家事务所之类的实习？”

“这个嘛，我朋友说他堂妹特有个性，不愿意去企业和事务所当螺丝钉，她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最好可以让她经手所有的财务流程，而且——”翟杨笑了笑，“原先的账越乱越好。”

翟玉：“………….”

付韵芝：“…………….”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有个性。

那姑娘叫李灵儿，敲定了本周末来做个简单面试之后，翟玉就跟付韵芝一起开始收拾管理室的各种票证，分门别类锁进柜子里。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人家来了看着像个三无企业不是。

翟杨照往常一样去抽盘了仓库，帮着管理员核对了酒水领货单、记录簿这样的杂事之后，去管理室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已经收拾完了，在讨论关于傻逼供应商的问题。

付韵芝坚决要停止和一家酒厂合作，表示以后宁愿把马桶水调给客人喝都不用他们家的酒，翟玉不同意，他觉得在这款威士忌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之前断货会对他们造成损失，两人各执一词吵了快半个小时。翟杨听了一会，话题就不知怎么转到要在酒吧设立禁烟区，翟玉扬言第一个就是管理室，付韵芝气得直道要辞职，把所有的破烂事全部丢回给翟玉，翟玉冷笑一声说没问题，你如果能再找到一个同等工资有分红没有固定上班时间烟随便抽酒随便喝还不收钱的工作我分分钟跟你改姓付！

这都什么跟什么……

翟杨听得头疼，溜出去帮清洁阿姨做体力活，这酒吧空间着实不小，随便舞台、卡座、散座、吧台都够好一阵收拾。

临近营业时间，早班的人已经完成了补充酒水之类的准备工作，晚班的服务生陆陆续续进到更衣室换工作服，有眼熟的还会和翟杨打个招呼，他这才发现游弋早就来了，一直在吧台角落里专心调酒，根本没看见他。

翟杨坐到高脚凳上，习惯道：“给我一杯——”

游弋：“白水。”

翟杨：“……….”

游弋给他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捡了两颗饱满的车厘子丢到柠檬压汁器里，用力一压，紫黑的汁液滴落，把透明的水染得发红。

“您的血腥玛丽。”游弋把大夏天都冒着热气的玻璃杯递给他，还顺手塞了根嫩绿的芹菜进去，“将就着喝吧，你哥刚刚才过来警告我，敢给你拿酒就炒了我。”

“咳——让付姐炒了我。”

“行了别装了，”翟杨道，“我早知道他是老板了。”

游弋拍着胸口：“那就好，差点说漏嘴。”

翟杨疑惑：“这有什么可瞒我的。”

“大概是怕你在这喝酒不付钱？”游弋笑道，突然严肃抬头：“你是不是真的没付过钱？”

翟杨不理他，只道：“别转移话题，他只瞒我一个人？”

游弋放松下来：“也不是，除了我跟付姐还有几个经理，好像就没人知道了。”

付韵芝和经理尚且想得过去，但……

翟杨目光锐利，敏感地问：“你为什么也会知道？你跟他很熟？”

？？？我自来熟招谁惹谁了？

这家伙果然是个有恋兄情结的危险分子！

游弋忙道：“我跟付姐熟啊！她跟我聊天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这样啊。”翟杨撑着头想了想，又问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是老板？”

游弋正专心地削一块冰：“那谁知道。”

翟杨：“哦，你一般几点来上班？”

游弋：“五点啊。”

翟杨：“今天怎么早来了？”

游弋：“后天要出个新酒单。”

翟杨：“你老板要求的吗？”

游弋：“是啊。”

翟杨：“最近生意好吗？”

游弋：“挺好的。”

翟杨：“吧台上点酒的客人多吗？”

游弋：“多啊。”

翟杨：“还有人在这等你老板吗？”

游弋：“有啊。”

翟杨：“人多吗？”

游弋：“多——”

！

游弋悚然抬头。

两人沉默对视，游弋手一滑，冰球啪地摔在地上。

第25章跟朵花儿一样

游弋迅速跟他拉开距离，结巴道：“你、你想干嘛？”

底气不是很足，毕竟把老板给卖了。

“不想干嘛。”翟杨用泡焉了的芹菜搅了搅开水，漫不经心道：“你帮我个忙吧。”

游弋警惕道：“什么？”

翟杨一笑：“我做点强身健体的好东西，你帮我给他们挨个下一遍。”

游弋：“……………………..”

老板，你这酒吧可能开不下去了。

“你什么表情？”翟杨乐了：“开个玩笑而已。”

“呵，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游弋把大冰坨子捡起来丢进垃圾桶，指尖冻得通红，“我觉得你真挺想给他们下毒的。”

翟杨抿了一口颜色诡异的水，尝到一股略酸的芹菜味，皱起眉头：“怎么可能，把他们全部弄死，我就得坐牢，那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不划算。”

游弋一愣。

说得很有道理，但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翟玉刚和付韵芝辩论完，头晕脑胀的，一走过来就看见翟杨手上的玻璃杯，蹙起眉头问游弋：“你给他喝的什么？”

这话问的，俨然把他弟当个傻乖傻乖的三岁孩子。

游弋暗自腹诽，举手发誓，严肃道：“天地良心，这里面绝对没有半滴酒精。”

翟玉拿过玻璃杯闻了闻：“甜的也不行。”

“没放糖！就挤了两颗车厘子玩。”

翟杨垂下眼睛，像在鸟窝里等了一整天嗷嗷待哺的可怜雏鸟：“哥，我饿死了。”

游弋大夏天的打了个寒颤，他妈的感觉比拿半个小时冰块还瘆人。

翟玉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好，等会就走。”

“嗯！”

城市里最动人的往往是烟火气，而这种烟火气在白天是体现不出来的。

白天只有忙碌城市里奔波的人群，所有的烟火气都缠在外卖员的电瓶车上，被送进一栋栋严格规矩的写字楼里。

只有到了夜晚，譬如冬日的夜晚，烟火气是手心里翻滚的烤白薯，也是插了两根吸管的热奶茶，而在夏日，烟火气就是夜市上烧烤摊上升起的呛人白烟，那白烟大部分来自于死不瞑目的羊和牛，少部分来自于油盐过重的干瘪蔬菜，小龙虾变成了烟熏火燎之外的清流，贡献出少得可怜的肉之后，硕大无用的头部密密麻麻地堆起来，可以占据大半垃圾桶。

翟玉开着车经过一片夜市大排档的时候，鲜香麻辣的气味差点把翟杨勾出车窗，他可怜的胃，先是成天地被灌入酒精，然后就是以出血作为反抗，又经过长达十天的寡淡稀烂米粥，终于败给了诱人的垃圾食品。

翟杨扒着车窗说哥哥我们下去看看呗，翟玉说不下车是为你好，看得到吃不到才更惨。翟杨就拽着他回忆往事，声称好多年没跟哥哥一起逛过夜市了，现在身体又不好，今天不去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翟玉黑着脸找地方停车，警告翟杨再说瞎话就让他滚回客厅睡沙发。

为了最佳旅游城市的评选，南景市在旅游季到来的几个月前刚刚整改过，除了保留一条号称特色小吃街的小巷，其余小吃摊全部被要求搬到规划好的店铺里，不过即使政府给了优惠政策，减少了店面的房租，成本依旧比流动摊位高得多，于是那条特色小吃街里还是挤满了摊贩，每逢天色渐晚，便亮起白黄的密集灯火，充斥着各种香味以及商贩的吆喝声，小路两边是各家的塑料小板凳，人多的时候一抬脚就可以踩到别人的后脑勺，要是一着急，手里的关东煮可以直接喂进迎面过来那人的嘴里。

翟杨就在这样昏暗拥挤的人潮中光明正大地牵着他哥哥的手，翟玉在前面慢悠悠地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南景的美食，偶尔停下来买串铁板鱿鱼之类，体贴地让翟杨闻个味儿自己再吃，翟杨也不气，只是捏着翟玉的手心满意足地看他吃东西，用大拇指抚他的手背，或者把他的手指攥进掌心，一根一根细细地从指根捏到指尖，然后在指腹上打圈。

翟玉嫌热，几次三番要把手抽出来，可翟杨就像小时候进鬼屋一样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认真地说人生地不熟怕走丢了，翟玉笑说，您再盘下去我的手都要出包浆了，翟杨顿时也弯了眼睛。

不远处的烧烤摊上，一个短发女生忽然惊呼道：“我天，那个是翟杨吗？”

她对面的男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翟杨正拉着翟玉笑得一脸灿烂，他斩钉截铁：“不可能，你看错了。”

“你瞎了！你亲学长都认不出来！明明就是！”那女生不服气，又道：“宋菲菲，你看！那是不是你们专业的翟杨？”

宋菲菲坐在她旁边，正在问老板娘要一盘蚊香放脚底下，闻言转过头看了一眼，无语道：“不是，我说肖玥，你别看见个帅哥就觉得是他好吗？”

肖玥怒道：“首先！那明明站了两个帅哥！其次，你们两个真的瞎得天生一对地上一双，你俩在实验室被他操练了半个学期，天天拉着我倒苦水，现在居然认不出来！”

“是，就你熟，你男朋友还在呢，说话小心点啊。”肖玥对面的男生笑道。

肖玥顺势一倒，靠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我家睿睿才没这么小心眼呢。”

何晨睿摸了摸自家女朋友的脑袋，道：“我看着还挺像的，你们不去打个招呼？”

宋菲菲疑惑道：“不是吧，我真不觉得那是翟杨学长啊，孟昇也一样。”

“所以说你们俩就是天生一对。”肖玥眼睛发直，道：“来了来了，走过来了，我赌五百块那绝对是翟杨，你俩敢不敢赌。”

孟昇一拍桌子，豪爽道：“赌就赌，我加五百——”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菲菲扯了一下，宋菲菲捂着嘴：“天呐，我感觉那个真的是翟、翟杨学长。”

孟昇不以为意：“得了吧，你啥时候见过他那个样子，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太扯淡了。”

宋菲菲忽然站起来：“肖玥！你干嘛去！你回来——”

肖玥回头给宋菲菲比了个ok的手势，往翟杨那边走过去。

翟玉刚吃完一个抹茶味的甜筒，嘴角沾了一点奶油，越舔越乱，翟杨看不下去，正对着街角明亮的灯光给他擦嘴。就这么一幕，肖玥走过去的路上差点闪了腰。

我说翟杨怎么整天生人勿近的，敢情是家里藏了个这么个天仙男朋友！

他能多看凡人一眼才怪了！

这姑娘属于唯恐天下不乱的类型，而且跟宋菲菲他们不是同个导师，也就没在翟杨手下受过折磨，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及五百块不要白不要的积极心态，她回头看了眼烧烤摊上鸡飞狗跳的宋菲菲和孟昇，非常电灯泡地开口：“请问是翟杨学长吗？”

翟玉接过翟杨手上的纸擦干净嘴：“你同学？”

翟杨被人打断了和哥哥的亲密互动，脸瞬间冷了。

“——你是谁？”

许久之后翟杨打电话：肖玥吗，咳，请你吃顿饭。

第26章翟杨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