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了,他也知道我和项知言的关系。只是在人前我一直把分寸把握的很好,最多只是像好兄弟那样的距离,还没这么露骨过。
按理说这个时候,我怎么也应该放手了。可是我听说他要走,反而抓得更紧,把人拉得离我更近了一点。
项知言什么也没说,没催我放开,没继续刚才的话题,也没有直接抱上来。就维持着被我这样拉着的距离,看着我。
我又抓了会儿,体感差不多5分钟不到的样子。感觉自己差不多缓过来了,才把手放开。
项知言失去了我的钳制,并没有直起身,依旧是那样奇怪的姿势,手放在我椅子的扶手上撑住身形,静静地注视我。
“你…”最后还是我先撑不住,主动开了口,“你快去录制吧,别让整个组的人等你。”
“我还可以待10分钟,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他看着我说。
我嘴唇动了动,我的确有事想问他,但是我还没想好自己希望什么样的答案。
孟建华要拍我爸的传记电影,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是,确实是我喜欢男的这件事,让我爸承受不住的。那个当着我爸面,明知道他心脏不好,还在他最激动的时候,把这事抖落出来的是谁?
那个年轻的时候不务正业,挪用公款,欠了高利贷几百万,最后害得我爸把耀华的股份全部卖了,给他填窟窿的又是谁?
就算耀华最后在我爸的豪赌之下重新买回来。那么那个从中作梗,和我奶奶沆瀣一气,把耀华全部的股份从我爸名下转给我奶奶的又是谁?
可以,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人生在世几十年,钱财都如过眼云烟,我最后几乎是从孟家净身出户我也不说什么了。
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在我爸刚刚过世的时候,尸骨未寒,就开始收拢我爸生前的人脉关系,全部收归门下,以至于耀华整个影视板块全面崩盘。
耀华是我爸一生的心血,他走了还没一个月,就变成一盘散沙。
他现在还要打着我爸的旗号,给他拍传记电影。
他配吗。
我气的整个人都有些轻微的发颤,项知言不敢动我,只是在旁边守着我。
我想问他什么?其实不是他来找我的目的。
我爸的传记电影,逃不开两件事,我爸的奋斗史,和他和倪曼的婚姻。
他年轻的时候租住的那个房子,就是我老家的那个房子,我在那长大,倪曼和他的那段婚姻生活同样也是在那里度过。
我爸后来有了钱,就把那个房子买了下来,这房子说实在本身并不值什么钱。
孟家想要的,是里面存放着的,我爸早年所有的工作记录和相关的文案资料,还有那些数量非常惊人的老照片。
这个房子和里面的东西作为我爸的私产,被我带走了。
这是我在那漫长的一个月里唯一从孟家嘴里抢下来的遗产。他们一开始甚至开2000w的价要跟我换这个房子,包括里面存放的所有我父亲的私物。威逼利诱,甚至下药哄骗,什么手段都用了,我没松口。
现在看来他们直接的手段用不来,就开始耍阴招了。
可是我并不想和项知言确认,他一开始是不是保持着这个目的来找我的。他既然说在把我从苏路北那里带走的时候就毫无图谋了,那我愿意相信他,而且我确实相信他。
我是想问他,他是不是会去演这部电影。
他既然是孟建华扶持的艺人,1000w的投资都砸下去了,他当然会有个角色。
孟建华那里的班底我知道,从导演到摄影到美术音乐道具等等等等。那不是几队散的人硬凑在一起的,合作往前追溯可以追到几大电影厂工作的时期,拿过的奖不计其数。无论谁来拍,对于影视圈来说都是大地震,哪怕只是名头都吓人。
他们同时期的导演,就比如成唯。成唯进圈都算晚了,只能说稍微沾点边,如今说出去别人都照样高看一眼。
这个圈子讲派系讲资历得要死,寰宇的影视资源一直是从电视剧那边发展过来的,和这批人不是一个路子。项知言如果想明面上和他们杠上,或者说彻底摆脱寰宇的钳制,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可是我不想让他去演。
和敬业和利益和任何理性考量都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就是,纯粹为了自己,不想他去演。
章节100:4个月前
标题:100
概要:都说了人最好不要作死
谁都没有说话,这种凝滞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小飞已经开始拼命敲门来提醒项知言时间快来不及了都没结束。
我看项知言不动如山地保持着撑着我椅子扶手的姿势,话到喉头却又咽下去。
我觉得我多半这么说了他就真的会这么做,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不敢开口。
小飞已经开始在外面挠门,这声音听的人脑子疼,可见是真的快赶不上了。
“你……”我开口,语气轻飘,好歹还记得怎么发音:“……赶紧的,你快去吧。”
项知言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走也没说不走。过了一会儿,低下头迅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别多想,别钻牛角尖。”他开始快速地嘱咐我,“别直接去联系孟家的人。你想让我做什么,或者自己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看着我眼睛,最后说了两个字。
“信我。”
项知言走了。
我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其他倒还好,就是觉得真的快饿死了。
这么闹半天,我也不太想去监控室看项知言和段欢组cp。前后从周黎进来,到项知言出去,差不多一小时不到的功夫,我这情绪跟皮筋一样,被拉紧又放松又拉紧。眼下彻底安静下来,就觉得脑侧突突地疼,像是和心脏的速率同步了似的。
我趴在桌子上,扭头看外面,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簌簌地下着鹅片大的雪花。
我就静静等着脑侧那种突突的疼痛渐渐不再那么明显,呼吸也慢慢变得绵长,脑子里还是乱,一个事接一个事地闪过。感觉也不是没在积极沟通处理,却什么进展都没有,成果只是堆积了更多的麻烦事。
就连这一时半刻的放空,都显得奢侈了起来。
我其实是在等卢青和的电话,她追着那笔投资的事去问卢丹平了。如果项知言说的没错的话,很快这件事就会从卢丹平那里得到确认的回答。
项知言不会在这件事上骗我,那么就有一个问题。
这么大的事,就算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消息,卢丹平不会不知道。但是他却没有告诉我。或者说,谁都没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应该是觉得无奈还是觉得伤心,那还是我爸爸,是我家里的事,我姑且还在这个圈子里混着,却好像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孟家还惦记着我手里拿着的我爸的私物。
这就是全部了。
我甚至知道,如果我气势汹汹地质问卢丹平,他会有什么回答。就跟我问他,为什么耀华影视资源散尽的事他不来找我说的时候一样。他会觉得,找你有什么用呢?
找我有什么用呢?我既不能给钱,又不被看重,也没有我爸那种一呼百应的本事。这
真的是特别可笑一件事,就算我是我爸的儿子,我在这个事里也是边缘人物。
按照他们的想法,我就应该聪明点,我就应该把我爸的东西统统交给孟家,陪着有资本的人玩完这一局,再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出去,也不管他们把我家屋子糟践成什么样子。
我原以为不妥协也不要求什么,就可以在娱乐圈这种唯利是图的虎狼之地活得像是个人样。奈何就是有人见不得这世上有一些需要安静的,值得去好好对待的东西。
他们还有理有据的很,多少多少钱的投资,多么多么好的班底,热热闹闹地把追念和缅怀变成资本运作下的狂欢,还觉得是给你长了脸面。
我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
我想的出神,手机叫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提醒,果然是卢丹平。
我把手机接了起来。
电话接通,能听见对面的呼吸声,有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
“孟植。”卢丹平的声音响起来,我忽然记不起来上一次听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孟植我知道你在听。”他重复了一句,“青和来问我游方给孟建华那笔投资的事,关于这个我有话和你说。”
“我已经知道了。”我开口,声音疲惫的不成样子。倒不是可以卖惨,实在是熬夜,没吃东西再加上连番精神刺激。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接他电话已经是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和卢青和的面子上了。
我把自己从桌子上撑起来,强行打起一点精神接他这个电话,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卢丹平没有马上说话,呼吸声急促了一些。我耐心等着他。
“徐弱江来导,剧组是他的御用班底。剧本找的翁松,现在投资光是我能知道的确切消息就已经有3个亿了。不会有比这还好的阵容。”他跟报菜名似的给我报了一连串大咖的名字。
我听的难受,直接问他:“和我爸最熟的是文老,为什么剧本会是翁松来写。”
卢丹平不吭气了。
我在电话里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找过文老,他不肯,对吗?”
卢丹平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非要这样吗孟植?”
我笑了一声,觉得特别可乐,他不是今天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倒是和周黎挺心有灵犀的。
我倒是想问问他们,我到底做什么了,让他们一个两个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来问我这句话。
我那声笑似乎把卢丹平惹炸毛了,他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种教训人的口气。
“孟叔叔已经走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他语气开始发冷,“耀华你撑不起来,好,没关系,即使只剩个壳子我也帮他留下来。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拍部电影出来纪念他,不算最好也全是一线的班底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拒绝什么。”
“制片是孟建华就足够我拒绝了。”我回答他,“你是个商人,就用商人的角度来想事情。孟建华干过的那些事你不是不知道,就这样你还可能相信他好好拍这个电影?”
“……他只是制片。”卢丹平的气势明显弱了,却并不松口:“这样的班底,多少人盯着,投资方也不止孟家,能有什么差错。”
“资方越多越要看情况,你不要几年不接触影视这一块,就把什么都忘了。”我说,“你也不必跟我解释什么,也不必劝我,我爸的东西我不会给。你要是和那边有联系,就告诉他们死了这条心。”
卢丹平在那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不好来形容了。
“我和他们没有联系,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顿时语塞了,不但语塞,而且尴尬。
确实,如果只是在对孟家的态度上,卢丹平作为一个外人,是少有的和我关系不好却还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我想起来耀华顶楼,我爸那个至今保持着原样的办公室,突然就觉得,我确实不该说刚才那句话。
“抱歉,失言了。”我道歉。“只是作为一个提醒,哪怕只是抱着给我爸做点事的心也不要给这个电影投资,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卢丹平没有回复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看着黑下来的屏幕,上面倒映着我自己的脸。
我忽然觉得屋子里面的暖气热得让人抓狂了。太温暖,容易让脑子停止转动,只想懒懒散散的逃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任凭外面飞雪漫天,也全当没看见。
我穿了外套,打开休息室的门往外走,风夹杂着雪迎面扑过来,我这才发现围巾忘记带了,却又懒得回去再拿。
我在风雪中慢慢往前走,这种天气没什么人还待在外边。我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吹冷风,也不知道究竟在图啥。
风刮的太凉,我稍微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了下,有点冰,但是能忍受。
我想趁着寒风好好把这些事都理一理,不说想出个章程,至少也梳理下章程,坚定下信念什么的。
我刚想没一会儿,口袋里突然嗡嗡地又响起来,又有人给我打电话。
老实说在室外这种环境下,接电话这种举动确实是有点作死。我感觉我这分钟看似冷静其实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我居然直接接了起来,甚至连来电信息都没看。
“喂?”
“…………孟植?你现在是在哪?风这么大。”
我呆了几秒钟,才条件反射似地拿开手机去看来电信息。
真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名字。
我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说话:“你有什么事吗?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傅文睿在那边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我把手机拿的离远了一点,免得污了自己耳朵。
他脏话骂完人就消停了,直接开口:“有人跟我说卢青和在问今年一笔投资的事,是不是你。”
我不想跟他说实话,打马虎眼:“卢青和问的,你找我干嘛。”
傅文睿又骂了我一句,内容大概是我不知好歹。我真的没耐心跟他说话,就回:“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傅文睿叫住我。
“你还记得我让你签给海鹿吗?”
“我不签,挂了。”
“不是——!你这人,我真的是艹了。孟植,你给老子听清楚了,只要你签,孟建华筹备的那部电影我就把编剧换成你,听明白了吗?!”
我在寒风中沉默良久,一直盯着眼前那片雪白的地看,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半分钟之后,手机契而不舍得响起来,我挂断,并且直接关了机。
我又在那坐了一会儿,感觉情绪终于算是稳定下来了,站起来准备回休息室。
我觉得,人最好真的还是不要太作死。
就好比,熬夜,一整天不吃饭,以及在零下二十度的户外吹冷风这几件事最好不要同时一起做。
不然的话,就好比现在,我一站起来,就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有些步子不稳,摇摇欲坠。
值得欣慰的事,在我栽倒之前,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人类的惊呼声。
可以了,我大概不用担心被冻死之后项知言可能会殉情这样的麻烦事了。
我这样想着,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榉木无青于2020-05-0319:23发布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