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卢青和把衣服熨好,她左看看右看看,感觉也没啥办法了,只好跟我道别。
“孟植植。”她走的时候喊了我一声。
“怎么了?”
“你千万不要死啊。”卢青和说,“其实别人怎样都无所谓的,你不要见周黎就不见,不高兴去剧组就不去。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我笑了,揉她头:“怎么了,不做红娘啦?”
卢青和把我手拉下来握着,她手心一直都很凉,捂很久也暖和不起来,现在这样握着我,突然就让我感觉到非常哀伤。
“我其实这么闹你,就是害怕你死了。”她说,“前两年你先是在家里拼命吃东西,然后又开始什么都不吃,后来肯出去做志愿者啊什么的,看上去是好一点了。但是我还是很担心,我总觉得你随时都可能撑不下去,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卢青和把脸贴在了我的手心上,缓缓的说:“孟植哥哥,你不要死,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我手就那样摊着给她蹭,我知道她觉得孤独。那种孤独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任何好转,反而因为她见过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而越发深刻。
她这么多年都还爱着卢丹平,并且从不耻于自己的感情,永远热烈、永远真挚,所以永远失望。
我一方面欣赏她对自己的所求看得如此清晰,一方面却也觉得她还不如浑浑噩噩的活着。
做一个漂亮又富足的小傻子,是件多幸福的事,卢青和可以这样做,但是她不选。
就像我当初明明可以做一个承袭祖荫的二世祖,我也不选。
章节29:6个月前
标题:29
概要:二进宫
我把卢青和送到楼下,目送她坐车回家,再踩着步子上楼。
天色已经晚了,华灯初上,黄昏的火烧云烧地一片天都在发红,看上去很美。
我希望卢青和到家的时候,这火烧云还能看得见,至少能分散分散卢丹平的火气。
我回到我的一居室,开灯,空调一直没关,所以室内温度很舒适。
我照例缩在床上,我这屋子也就床上这一亩三分地最舒服,以至于我在家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
我脑子放空,开始想卢青和。
如果说最早和她相遇只是因为器材室里命运般的邂逅。这些年我总有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虽然出发点和人生状态不同,我和她都算是出身良好,带着点无知者无畏的天真,选了一条不算好走的路。
我以前还觉得这么类比是在贬低卢青和的勇气,毕竟她那条一看就是条死路,而我这边还能被恭维地说上一句清高。
可是现在看起来说不定我也选的是死路。
说到底也是我自己蠢,我想做编剧,想在娱乐圈这么一个人脉大过天的地方熬出头,怎么可能只靠自己?这样说也不能怪卢丹平和姜瑶觉得我不谙世事,是个“何不食肉糜”的大少爷。
如果我当时跟着我爸的安排,去跟个很厉害的导演团队,说不定我爸出事的时候,我多少能留下一些人。那么耀华的元气还在,不至于彻底转型,现在连个剧都拍不起来。
我自己呢,兴许跟谢崤一样,也在写很多剧本。每天忙忙碌碌的,不像现在连饭都吃不起。
我可能不会进《山海》的剧组,左右有谢崤在,剧本也不会差。兴许他们被傅文睿为难的时候,我还能通过耀华帮他们一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上不上下不下地混着。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自己和傅文睿结怨,不会被他发现我喜欢周黎。
兴许那样,我爸也不会死。
我被自己的想法哽到,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消不下去。明知道现在纠结过去的事根本没什么用,却忍不住一遍遍做设想。
如果呢,如果呢?
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冥顽不灵,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这个想法因为永远没法被验证所以有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堕落,开始怨天尤人,开始后悔。
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可怕。
这代表我对自己的过往人生产生怀疑,开始动摇我坚持到现在的一些东西。我开始认同卢丹平或是姜瑶的价值观,开始站在他们那边同仇敌忾地讨伐自己。
讨伐那些我做过的选择。
我不能再在家里一个人呆下去了。
我拿上手机,用打车软件叫了车,给苏路北打了电话。
我很少这么频繁的找她,一般我在她喝一次能管至少两个月,但是现在不行,我那些拼命逃避和遗忘的东西就像是报复我一样的找上门来。我得借助外力来再一次摆脱掉这些。
这并不难,时间对人的仁慈就在于它无论如何都会往前走,再怎么痛苦也好,只要时间还在流动,总能熬过去,时间赋予所有苦痛以出口。
酒精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你最好的朋友,慷慨地缩短了这个时间,一场醉赐予你温柔的长夜,你可以在接连不断的梦境里忘记一切,直接抵达遗忘的终点。
苏路北接到我的电话很讶异,她第一反应是我来问她要上次的找零,毕竟准确来说,我被项知言带走的时候并没有断片。
我跟她说不是,我是还要去喝。
苏路北在电话那边沉默几秒,说知道了。
我到sharknight的时候发现苏路北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来,二楼只剩下她和一个服务生。
“给你的特别招待。”苏路北对我说,“今天随便你发疯。”
所以说苏路北这个女人生意做得不好是有道理的,动不动因为顾客的需求搞这种清场活动,能赚什么钱。
所以我甘之如饴地接受了。
苏路北一杯接一杯的给我上酒,我就闷头喝,也不管她拿给我的是什么酒。
买醉这件事有一就有二,我到现在也记不起来我第一次买醉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是一有了什么烦心事就去酗酒这习惯终究还是留下了。
这样对健康不好,容易早死,但是我克制不住。也是我的身体结实,被我这么造也没胃病。
我喝的很快,感觉没多久就开始迷糊,坐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就知道伸手拿酒。
我以前看过个科普,讲为什么酒喝多了之后会发酒疯,大概就是因为酒精起到了麻醉的效果,把额叶麻醉丧失了原有的控制功能,所以人会把一些被压抑的行为表现出来。
所以酒后吐真言之类的还算是有科学依据。
我问过苏路北我喝醉了之后有什么反应,一般情况也就是疯狂观看《雨人画家》还有哭这两样,只有极偶尔的情况,会砸东西。
有一次我喝多了,把苏路北那的的玻璃杯全砸了。那个时候她还在正常营业,客人里差点有人报警。从那以后一旦她嗅到苗头,知道我可能状态特别不好,都会清场等我来。
你看,就说了她不会做生意,她就应该拒绝接待我,而不是纵着我胡闹。
我整个人缩在酒吧卡座的沙发上,地上已经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服务生在拿扫把打扫。
苏路北直接拿了一批小杯子放我桌上,我喝一杯砸一杯。
“你这是闹什么呢?”苏路北就坐在我旁边,“听响啊?”
我懒得理她,摔玻璃杯当然是为了听响。
玻璃杯砸碎那分钟的脆响多好听啊,还有打扫的时候那个哗啦哗啦的声音也很好听。
人负面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其实是不想被拯救的,反而是觉得能毁掉什么东西就太好了。那种破坏的畅快感能够带来一种非常隐秘的快感。
我没什么能力毁什么东西,也就只能砸砸杯子了。
我砸到最后特别特别累,手和脑子一样重,就那样缩在沙发上睡了。最后的记忆是sharknight二楼昏暗的灯光,和苏路北的侧脸。
再醒过来的时候头特别沉,尤其是前额非常疼。昨天晚上所有的记忆都乱了,想不起来,不过应该也没什么重要的。我昨天醉的那么快,目标明确的很,就是去砸杯子去的。苏路北把残局收拾好就会给我开账单,收钱这点事不需要我费心。
我是真的难受,磨了好久才勉强爬起来,身上也没力气,酸疼得很,让人怀疑昨晚上喝高了的自己是不是失了智。宿醉都这样,接下来我还要在转账给苏路北的时候吐槽自己的脑残和幼稚,最后踩着虚浮的步子,半死不活的爬回家里睡上一天。然后我喝之前那些让我受不了的事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下就会消洱了。
我想要爬起来,用手撑了下,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我没穿衣服。
这个认知让我瞬间清醒了一点,完全是被吓的。害怕自己酒后多了裸奔的新项目,这要是真的,那以后苏路北那都不能去了。人毕竟是个姑娘家,配合我摔杯子那勉强算是服务业的操守,总不能得寸进尺让她配合我耍流氓。
这一清醒,我就发现不对的地方非常多。就比如我现在不在sharknight的二楼卡座,我在一个陌生但是也很熟悉的地方。
我在项知言家的客卧。
章节30:6个月前
标题:30
概要:干活
再一次在这个地方醒来,我完全是傻的。
上一次项知言把我从sharknight带走我好歹还记得过程,这一次我真的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难道我又给他发微信了吗?
我迅速在床头的老位置找到了我的眼镜和充着电的手机。戴上眼镜迅速解锁,找到那个天杀的软件点进去直奔和项知言的聊天记录。
然后发现我并没有给他发什么信息,对话框里存在的还是我上次犯傻的记录。
我又确认了一下日期,发现自己也并没有经历时空跃迁,时间它正在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那这就很尴尬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在这个地方醒来带给我的心里冲击并不是负面的那一种,但是如果频频给项知言添麻烦,那我还是非常不愿意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一直包容你,得寸进尺地麻烦别人只能迅速消耗你们之间的交情。
对我来说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就跟我去银行存钱是一样的。我在对方那里存多少钱,到头来我就能花多少钱。当然这个钱翻译过来可以是情感上的依赖、宣泄的出口等等抽象的东西。
这厢和项知言的交情才起了个头,我不想就因为喝醉这么脑残的事就破产。
我四周看了看,我的衣服,哦不,项知言的那套衣服放在一边。不但如此,旁边还有一条非常周到跟贴心的一次性内裤。
我感觉我恨不得立刻就死了算了。这一次两次的,我等于直接在项知言那里坐实我就是个酗酒的酒鬼。
我把衣服换上,看时间差不多快到中午。客卧外面没什么动静,项知言大概是在练功房里。我觉得是在是没法面对他,就想趁机赶快溜了,回头在微信里再跟他道歉。
我一路小跑来到门口,没忘记拿我的手机。刚准备出门,就这时候。门锁响了,项知言刚好从外面回来,他把门拉开,一抬头,刚好就看到我一副要跑的样子,直接皱眉:“……你要走?”
我安静如鸡地杵在那里不敢说话。
项知言把门带上,不知为何我感觉知道他在生气,越发大气都不敢出。
他把钥匙放在门口一边的篮子里,抬头看我,露出一个冷笑:“你知道我早上去干嘛去了吗?”
那我怎么知道,我头好昏,我什么都不知道。
项知言根本没指望我回答,直接开口:“我去洗车了,现在是有奖竞猜环节,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洗车呢?”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洗车,你为什么要我猜你为什么要洗车?!
我内心疯狂地嚎叫,但是怂的本能还是让我非常识相地低了头。
“对不起。”
项知言冷笑一声,也不接我话,开口:“先吃饭。”
这一顿已经算是早午餐了,匆匆吃完,我俩就在餐桌上面面相觑。
或许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尴尬,项知言看上去从容的很,我觉得他可能是准备要发火。
他把吃完的东西往旁边一推,直奔主题:“行了,你睡也睡好了,吃也吃好了,现在你能回答我,为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一副英姿勃发的样子要去跟谢崤谈剧本,结果晚上就烂醉如泥地砸了人一屋子玻璃杯吗?”
这话题就很尴尬,我能怎么说?说因为昨天我突然知道耀华的影视班底散干净了,而且这事我得负一定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