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和顾铮通了一会视频,饱饱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床,玩了会手机,下午的时候,姜茹又闲了下来,无聊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手上的手机都不香了,一上午盯着手机眼睛疼。
将近半个月没回来,家里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姜茹戴上帽子,换了一件旧衣服开始打扫卫生。
夜幕降临,整个房间焕然一新,姜茹和顾铮视频的时候,说起了一天干的事情,嘴角的幅度过了好久都没有下去。
这种普通平静的生活也让人觉得幸福。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生活正在一步步地朝好方向发展。
第44章
姜茹得知外爷得的是胰腺癌的时候,是一天晚上,她妈妈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将睡梦中的她吵醒。
姜母焦急慌张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你接下我的视频。”
那一刻,姜茹瞬间清醒,她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后来的姜茹想,她怎么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呢!人好像对死亡格外敏感,却又对死亡避讳不提。
视频一接通,昏暗的房间,一个老人如同形骸的躺在传遍,过年时还精神奕奕的老人,现在脸颊下凹,他的眼睛小小的,含着泪水,擦不干净,他的手大大的,比脸都要大。
他侧着脑袋,听见舅舅在他耳边说:“是姜茹跟你打电话。”
镜头拉近让姜茹更加清晰的看清了他的脸,他的脸黝黑,老年班密密麻麻的布满脸颊。他的嘴角是笑着的,露出寥寥无几的牙齿。
手机里的外爷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在点头,话是由舅舅代说,让她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外爷。工作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老人似乎总是这样,隐瞒着所有的一切,不愿意在外的孩子担心他们。
他这一生有很多孩子,保下来的,没保下来的,孙辈一个个视频都应接不暇。
姜茹回来之后,听小姨他们聊天,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那个时候,他手都不能动了,水也不喝了,第一次照顾老人,吓得他们所有人都快不行了,连忙开始视频。
所以,我们这些照顾濒临死去的老人的人,真的知道老人在想什么吗?
如果第一次看见外爷的模样,吓到了她,那么看见他时,姜茹觉得恐惧。
原来久病成疾,耗尽一生是这样子的,如同骷髅一般,干瘦如柴,全身上下如一块干皮包裹着骨头。他的肚子是凹下去的,反复身体里的器官都消失不见了,妈妈说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吃饭了。
他的舌尖起了好多泡泡,嘴唇长得老大,在呼吸,发出微弱的声音。他的下嘴唇的牙齿都没有了,牙床在极力的缩成一团,变小,小的如黄土一般。
癌细胞扩散到全身是非常疼的,疼的他需要有人摸摸他的肚子,摸摸的他的胳膊,摸摸他的腿。
人是能感受到死亡的存在。
他的身子冰凉,姜茹摸着他的手时,都不敢哭,只一个劲的抹眼泪,她知道他看着她。
他这一生清贫辛苦,操心这许多事,怪念着许多人,姜茹知道他最放不下的是婆婆。
晨微熹光时,轰隆隆的鞭炮声将姜茹吵醒,她坐在床上看着升腾的浓烟,问起床穿衣的姜母,发生什么事了。姜母声音轻轻的,哽咽的说:“你外爷去了。”
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这个时候,大家肯定还在睡觉吧,可是却有一个人不在了。
她想要下去,却又不敢下去。好像不用下去就不用面对了。
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她刚刚什么也没有听见。四周安静可怕,可是还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楼上来。
姜茹下去的时候,外爷好小,小的像个小孩。这不是她记忆中的外爷,姜茹记忆中的他是高大的,他牵着她的小手一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田地里辛勤挖田种地的模样。
姜茹出生的时候,外爷68岁。
姜茹大学毕业的时候,外爷90岁。
姜茹28岁生日还没到,外爷96岁。
姜茹从小就幻想,带外爷看看她的男朋友。可是再也看不见了。
直到现在姜茹一想起当时的情况,还是会抑制地泪流满面。
死亡从未给人空闲的时间去悲伤秋月,他的儿女在那一刻开始忙里忙外,准备丧事。
虽然丧事从简,但是基本礼数还是要顾及。
大人风风火火的把他的衣服掏出来,准备火化,擦棺,穿寿衣,姜茹站在门外看着一切的发生。
入殓时的哭腔声真正让姜茹意识到,那个老人真的不在了。
姜茹每每想到这个场景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被放进姜茹从小就见过的棺材里。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等姜茹回过神时,灵堂都已经安置好。
整个丧礼是彩色的。黑色是他身上的衣服,白色是飘扬的纸,黄色是点起的长生灯火,绿色是相框中的背影,红色是孩提身上的披头。
防疫人员不时得来督促检查,避免聚集。
来祭拜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用老人的话来说就是掉了个热闹。
姜茹想是她还年轻吧,她做不到像老人一样,平静的面对死亡,流泪过后,继续度过自己的人生。
身边好多人来安慰她,说他高寿,此生无怨了。不管她多少岁,她还是不想让她离开啊!
黄土地挖的很深,那里埋着一个老人。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姜茹下来吃饭的时候,看着房间里等着吃饭的人,姜茹竟生出了一种错觉,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但是仔细一看,你又会觉得了些什么,就是你端着饭转身看向那个勾着背,步履蹒跚的老人时,你看不见了,只有一张照片摆放在那里。
第45章
从疫情到现在,姜茹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她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伤心,生活好像没有一点变化。每天起床,吃饭,上班,睡觉。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姜茹爆发的时候是在和顾铮视频的时候,姜茹外爷去世的时候,两人因此一些工作和琐事,频频错过对方的电话,她的消息,视频如同石沉大海,顾铮如同慢半拍的机器,永远不能及时回信。
她真的好想顾铮在他身边,陪着她度过这个难关。
她的思念和悲痛化成了怨恨,为什么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在她需要他的时候,陪在她的身旁。
顾铮视频打过来的时候,姜茹赌气的在快挂断时,接通电话。她将手机丢放在一边,只听见顾铮担忧的问:“姜茹,你还好吗?”
姜茹不想像回答其他人时一样,假装的说我很好,别担心,我直到老人也不想看到她不开心的样子。
安慰的话说的再多,永远没有当事人想清楚重要。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不真实的。没有人在失去最重要的人时,能做到平静地接受。
姜茹一想到那时的情形……压抑太久的情绪如开闸的洪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嚎嚎大哭道:“顾铮,我再也没有外爷了。”
一声声抽泣声重重地击打在顾铮的心上,他好想穿过手机,抱住姜茹,告诉她不要怕,而不是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安慰她。
顾铮知道姜茹需要的不是安慰的话,而是有人能陪着她,在她哭泣,心痛的时候,让她知道他永远都会陪着她。
顾铮一直在心里默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研究表明,情绪性的眼泪和别的眼泪不同,它含有一种有毒物质,会引起血压升高,心跳加速和消化不良等不良症状。通过流泪,把这些物质排除体外,会带来生理和心理上双重的轻松感。
因此,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发泄情绪,那就大哭一场吧。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的姜茹,情绪渐渐趋于平稳,她擦干眼泪,抽噎着拿起手机对准自己。
镜头里的顾铮皮肤粗糙,憔悴的双眼下凹,颧骨高高翘起,脸上的胡茬都要快穿过屏幕戳在她的脸上,一下子老了十岁。姜茹声音软糯惹人心疼:“你怎么成这样了。”
“连夜给W市送最后一批物资进去,刚刚才回来。”顾铮贪婪的看着姜茹,这段时间忙的晕头转向,关于姜茹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那你也要注意身体。”情绪发泄完,姜茹为刚刚闹脾气暴哭,害羞地说。
“好,还难受吗?”顾铮心疼的问。
姜茹平静的摇摇头,她只是刚好找到一个缺口让她将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
顾铮小心翼翼努力装作勇敢的模样,更加让顾铮心疼。他始终都忘不了姜茹哭泣的声音,特意请了半天假期从部队出来。
情感宣泄主要有三种方式:狂躁行为,倾诉,哭泣。发泄后的姜茹终于能够以一种平和的状态回到工作。
C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突发卫生公共的卫生事件由一级响应调整为二级响应,医院的工作恢复正常,姜茹又重新回到泌尿科住院部工作岗位。
她刚和病人商量好手术方案,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身形高大,带着口罩都显现出不凡气质的男人。
这次疫情真是赚足了她的眼泪,她以为她还要好久好久才能看见顾铮。
姜茹想要上前抱住顾铮,伸出的手还没有触碰到他,姜茹意识到现在特殊情况,不能亲密接触。只能牵起顾铮的手。
姜茹带着哭腔地问:“你现在能出来了吗?”
“我特意请了半天假。”顾铮握紧姜茹的手。
两人牵着手站在走廊上,贪婪的看着对方。传达对对方的思念,这么多天的分离,到现在只能牵着对方的手,虽然过程辛酸但双方都非常满足。
至少他们都好好的活着。
*
二八月,乱穿衣。四月天,穿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