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子叔叔凭借他经验丰富和过人的体力,逐渐发现周瑞安留下的痕迹。
“看见了吗伢子!”伢子叔指着一处折断的树枝和前方有压倒痕迹的草叶;“这刚有人来过,野生的树枝子草窝子不会这样软趴趴的,咱们顺着这个痕迹走就能追上他!”
“叔……咱非要找他吗?他一个残废自己在山里自生自灭不行吗?”伢子被雨水和恐惧浇的快蔫儿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纠缠一个人的生死,他害怕追上去以后,他叔叔强迫他再次杀人,也害怕追不上导致的后患无穷,他只是讨厌学习所以辍学出来,想跟叔叔赚点钱,没想到叔叔所说的赚钱方法就是这样?开始的好奇和兴奋早就荡然无存,他现在只想回家。
“呸!你这窝囊伢子!叔带你出来见世面你就这么不争气!!出去别说你是我侄子!你以为你放了他他会领情?他扭头就去报警让条子来抓你!!你对他手软就是对叔叔手硬!叔今天这么倒霉都是你害得!!”
伢子臊眉耷眼的被骂了一顿,咧着嘴要哭不哭的只能跟着,没走几步,就听他叔叔发出一声爆喝,跑了出去。
“我看见了!!!”
伢子不知道这乌漆嘛黑的能看见什么,不过他不敢问,只能跟上。
廖涵潇围着山转了半圈儿,不知道该从哪入手,他想开车进山,可找不到路,下车找吧,他没带指南针没带雨伞没带任何登山工具,甚至鞋还是帆布鞋,没法登山,正在他踌躇不前时,他看见远处十字路的路灯下,好像站着一个人。
那人瘦瘦高高,穿着白上衣。
廖涵潇皱着眉头盯着看,但看不大清,距离远不说,车窗上不是哈气就是水流,高的人影一直在水气中变形,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对方好像穿着白衬衣,没有撑伞。
是谁,他……在看着自己?
廖涵潇眉头越皱越紧,他感觉那个身影有一点眼熟,还没等他研究完,那个身影转身跑了,消失在黑暗中。
周瑞安看了看时间,12点了,他垂下眼帘想了想,忽然脑中出现一个想法,于是一脚油门踩下去,决定跟上。
周瑞安惊恐万状,游泳一般在草丛树枝间狂奔,可无论他怎么跑,身后的手电光就像是鲨鱼的视线,越咬越紧,他想不通为什么伢子叔叔会这么快追上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摔下斜坡后要昏迷那么久。
不过现在想这么多已经没有用了。
周瑞安完全崩溃,他想尽办法求生,可无济于事,绝望中最后一丝希望熄灭了,他像个动物一样哭喊着发泄悲愤情绪,徒劳的奔跑,刺激着追猎者的施虐欲,然后被他心满意足的宰杀。
伢子叔叔的眼睛像是按了夜视仪,他的手电跑丢了,但是依旧能看见前方周瑞安的身影,他身强力不亏,跑的越快心跳就越快,肾上腺素疯狂飙升,他用力挥舞着西瓜刀斩断面前的阻碍,或者说他就想这样挥舞着西瓜刀前进,直接把周瑞安砍个稀巴烂,以绝他心头之患,甚至他迫不及待想感受刀子砍在他身上的颤抖,欣赏他走调串腔的怪叫了。
周瑞安的脚终于支撑不住了,在踩上一条比较硬的树枝后,他的脚踝发出咔嚓一声,紧接着整个人倒了下去,这下怎么也爬不来,他的体力早就透支了。
周瑞安躺在地上,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脑子里不断地念叨着,我尽力了……我一直在努力……我没有放弃……我尽力了……
伢子叔叔看人没了,先是一愣,以为自己跟丢了,到处找的时候踩到了周瑞安的手臂,这才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他。
伢子叔叔喘着粗气,粗气都是白色的,在如此黑的夜里也能看的见,周瑞安的鼻息却是微弱的,像一只快熄灭的烛火,软绵绵的躺在地上。
“你是我见过,最他妈难缠的!”伢子叔叔用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雨太大了,完全没停的意思。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幕,照亮了二人,伢子叔叔眼睛赤红,脸上的阴影沟壑嶙峋,如同饿鬼,恶到了极致能活吃人。
周瑞安张着嘴,细细的喘息,气若游丝,因为刚才那阵奔跑,现在他五脏六腑都在疼,脑袋疼的快要裂开,动都不敢动,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也许死亡反而是解脱。
伢子叔叔不再废话,他举起西瓜刀就砍向周瑞安。
伢子赶紧闭上眼睛,可等了半天没有听见惨叫反而是……
伢子睁开眼,惊讶的看见,周瑞安双手抓着伢子叔叔手腕,奋力的抵挡,伢子叔叔呲牙咧嘴,他没想到这个半死的人,忽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在他砍下去的瞬间抓住自己手腕。
伢子叔叔看砍也砍不下去,挣脱也挣脱不开,就抬腿踢向周瑞安肋骨,两脚后听见一声怪叫,那双冰凉的,藤蔓般牢固的双手松开了,可紧接着,这个人就像是蟒蛇一样,腾空而起,猛地站起来扑向自己。
伢子看周瑞安回光返照一样,忽然站了起来扑向伢子叔叔,二人滚作一团,然而没滚几下,瞬间消失在草窝子里。
“叔!叔?”伢子吓傻了,赶忙跑过去看,原来刚才二人摔倒的地方又是一处高坡,这下两人是顺坡滚下去的。
伢子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边叫着叔叔,边小心翼翼的抓着树枝藤蔓往下走,等他终于走到底时,看见了地上的西瓜刀,是他叔叔掉的。
“伢子!!!”
伢子捡起刀看见不远处他叔叔跌跌撞撞站起来了,脸上还有血迹,周瑞安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对,这么黑的天怎么能看出有血迹?
是灯!路灯!
周围有路灯!?
伢子叔叔掉下来的时候,脑袋磕在木头上,虽然不疼,但磕的他耳朵嗡嗡的,他没注意周围环境,只是摇摇晃晃站起来,还有点头重脚轻,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退几步,他稍稍稳住自己,冲伢子喊;“刀!给我刀……”
第二个刀字还没说完,伢子叔叔连人带这个字,一起飞了出去。
伢子抱着西瓜刀,保持着张嘴瞪眼的表情,脑袋随着伢子叔叔飞起的方向,快速扭动。
片刻后,远处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伢子这才反应过来,他叔叔刚才后退的那几步,站在了马路上,也是巧了,这深更半夜暴风骤雨的乡镇马路上,恰巧有辆疾驰而过的汽车。
这辆汽车很是气派,底盘很高,样子好看,上面还有很多支架,看着就不便宜,伢子这么想。
这辆很贵的汽车急刹在路边,车上的司机下来了,显然他也没想到自己撞了人,慌忙的往伢子叔叔摔落的方向跑,伞都没有撑,跑过去以后又跑回来,这才看见了伢子。
那人呆呆的看着伢子,被他这少年+西瓜刀的搭配给震住了,看完他,又看向躺在地上的周瑞安。
“周……周瑞安!?”司机惊叫着,嗓子都破音了,扑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第211章重返人间
廖涵潇万万没想到,正在他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急的怒火攻心时,周瑞安居然凭空出现了。
之前廖涵潇看到路灯下的人影后,鬼使神差的开向那个方向,不想这条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黑,走到最后连路灯也没了,车灯开远光也黑洞洞的一片,雨声掩盖了一切声音,纯粹的如同耳鸣,廖涵潇只觉得连人带车都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仿佛行走在一团混沌之中。
廖涵潇心里发毛,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他怕周瑞安人没找到,他也先来个神秘失踪,这么一看还真是一对儿,消失都要结伴来。
因为迟迟走不出去,廖涵潇也着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心想我今天要么跑出去救出周瑞安,要么就交代在这,是死是活交给老天决定,我认命!
似乎是他这副不要命的闯劲儿促使,他的车一阵轰鸣,离弦箭一样撕破了雨幕,在一阵剧烈的上下颠动后,廖涵潇惊喜的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路灯,不仅如此,车轮下的路也不知何时,变成了普通的柏油马路。
廖涵潇这颗疯狂跳动的心终于平复下来,他擦了下额头,发现自己出了一脑袋的汗,然而还没等他擦完汗,车前一个人影忽然一晃,饶是廖涵潇这样眼疾手快的立刻踩了刹车,也还是将人影撞飞出去。
廖涵潇看着车前窗玻璃上的蛛网状裂纹愣了2秒,紧接着他跳下车,冲进雨里去查看被撞飞的人影。
那个人被撞的面朝下,呈大字型趴着,廖涵潇学过急救,因此更不敢轻举妄动,怕给对方造成第二次伤害。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么人高马大的一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马路上,突然啊!没有前因后果,仿佛上一秒马路上还是空的,只眨了下眼,他就出现了!
廖涵潇是来救人的,他没想杀人,而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叫急救也难,打120都不知道自己人在哪,算了,先把车开过来挡挡雨。
廖涵潇想到便去做,迅速跑回去想开车,刚跑到车头,他余光扫到一个诡异的画面——离他大概5、6,米远的位置,也是树枝杂草之间,有个半大男孩子站在那,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把西瓜刀。
那个男孩也在看着他,满脸的惊愕。
二人四目相对,廖涵潇当场被镇住,这男孩什么时候出现的!?还穿着雨衣?他是早有预谋的……?他要杀谁?
一系列问题接踵而至,还没等廖涵潇想明白,天空中咔嚓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天地,也照亮了他和男孩中间的那块草地,有个人横躺在那。
廖涵潇下意识的低头去看,男孩也去看。
地上的这个人浑身都湿透了,不厚的衣服裹在身上,显出他颀长的体型,不知为何他还光着脚,脚上面布满湿泥草叶,顺着脚往上看,他的裤腿也很脏,看不清是什么污渍,好像在树林里奔跑过好一阵。
在树林里跑过!?
廖涵潇心中一动,再看这身形,确实有些眼熟,他倒吸了一口气,正想弯下腰仔细看时,这个人动了。
他很不协调,很艰难的在地上蠕动了几下,耗尽气力一样,缓慢的翻了身,露出了他的脸,在车灯的照射下,廖涵潇看清了,是周瑞安!!
廖涵潇感觉自己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费尽心机的找,焦头烂额的找,这人就和蒸发了一样,现在自己惹上车祸,正是不知如是好时,他好像不甘心被冷落,又凭空出现,还就在眼前!
“周瑞安!!!!”廖涵潇忍无可忍喊出来,扑倒在地上,脑子里全没了急救的那一套,伸出双手使劲儿抹了抹周瑞安脸上的草叶和泥土,把他抱进怀里。
周瑞安疼的呻吟了一声,他糊涂了,还以为是在和伢子叔叔缠斗,身体绷紧想挣扎,光着脚在湿滑的土地上蹬,可这个人太有劲儿了,死死地抱着自己不松手,而且他的身体好热,有种熟悉的味道……
“周瑞安!”廖涵潇抱着周瑞安,感觉怀里的身体很异常,又冷又硬,不停地弓起,活鱼一样要逃脱他的怀抱。
“周瑞安?你怎么了,”廖涵潇觉得是自己把他勒疼了,胳膊松了劲儿,结果他就和泥鳅一样,一翻身滚落在地,呻吟着要爬走。
“是我啊,你怎么了!?你去哪?”廖涵潇过去拉住他胳膊要把他扶起来,可他这一抓,惊起周瑞安一阵嚎叫,挣扎的更加剧烈,让廖涵潇不知道如何下手,又想抱抱他,又怕刺激到他。
看他这样,廖涵潇差不多猜出情况了,周瑞安肯定是在绑匪那受刺激了,自己刚才撞飞的人,还有拿着西瓜刀的男孩,可能刚才正要对周瑞安下手!
没错,想想刚才的站位,被撞飞那个男人站在马路边上,周瑞安在距离自己车2米的位置,西瓜刀男孩在5、6米的位置,三人差不多站成一条直线!
要不是自己那意外的一撞,这俩人是不是就要就地把周瑞安砍成肉泥!?
想到这,廖涵潇猛地抬起头,瞪向那个西瓜刀男孩,也就是伢子;“你……是给我打电话那个孩子!?”
伢子从自己叔叔被撞飞开始就呆住了,要是叔叔被撞是意外,那这司机和周瑞安认识就是纯巧合,不,是玩笑,命运开的大玩笑,然而这个玩笑还没结束,这个司机跪在地上,看无法安抚快要变成泥鳅的周瑞安,就看自己说话;“你……是给我打电话那个孩子!?”
伢子闻声一愣,他觉得这个司机的声音也有些耳熟,于是试试探探的回应;“廖……廖涵潇?”
司机在雨中点点头。
没想到这仨人互相之间都认识。
“你……怎么这么快……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伢子心想这人是神是鬼?自己打电话给他才多久他就出现了!?而且精准无误的找到自己的位置,还撞飞主谋。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怎么做到这么多的!特工电影里演的果然都是真的!!
廖涵潇看看伢子,又看看他手上的刀,心里估算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他缴械,最好是能抓住他,不让他跑了,伤害周瑞安的他一个都不放过!
廖涵潇站起身,抖了下肩膀,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紧拳头,缓缓向伢子逼近,打算给他下颌一拳直接撂倒,省时省力。
伢子没想到这个被他勒索的廖涵潇这么高壮,他刚才跪在地上没感觉,现在冲自己走来,竟有种泰山压顶的错觉。
就在廖涵潇出手前,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横空出现,二人下意识的耸了耸肩膀要堵耳朵,并看向声音方向。
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端着枪,从廖涵潇的车屁股位置出现,同时口中大吼;“不许动!!举起手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