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鸣像只惊弓之鸟似的，先是瑟缩一下，接着点点头。

“你真去了传销窝点？”娄朋辉问。

沈一鸣听了这话，表情有些痛苦的点点头。

“在传销窝里挨打了？”娄朋辉继续问；“你刚去怎么就挨打了？你不是被警察带走的吗，怎么又去传销窝了？”

沈一鸣一脸要哭的模样，断断续续说；“我……做了笔录，然后出来了……遇见老同学，跟他出去吃饭……他请我去他家做客……我就去了……然后……”

“闭他妈嘴！”娄朋辉爆喝一声，张助理浑身一哆嗦，差点以为自己耳膜穿了。

“背的他妈磕磕巴巴就别说了！把我当你们老师应付！？我告诉你我不关心你经历了什么，你就说，硬盘你藏在哪了？还是给林余深了！”

沈一鸣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的摇头；“没有……没有……我不知道……”

“没有什么？没给林余深？那你藏哪了？”娄朋辉对他全没有耐心。

“没有……不知道……”沈一鸣重复着这两句话，再没别的语言。

娄朋辉冷笑一声，他情绪几乎激动到了极致，气的眼前一阵一阵模糊。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装傻！

“沈一鸣，你告诉我东西在哪，我既往不咎，放你回去读完大学，你不说我也不会饶了你！你自己掂量掂量，这事儿关系到整个娄家！别以为你姓沈就能幸免！！”

沈一鸣把头埋在胳膊里，断断续续的摇，他在逃避问题，可又无处逃。

娄朋辉看他这窝囊样子，能想到他这几天是怎么过得，但他没兴趣知道，他只想知道硬盘……

手机忽然响了，娄朋辉掏出来看，是林宝丹打来的。

反正他现在也不说话，先接吧。

“喂，亲爱的！”林宝丹的声音听着欢欢喜喜；“你接上爸了吗？”

听到这，娄朋辉更来气了，这他妈什么假情报！？害的自己空欢喜一场。

这么一想，气的更上头了，于是不管不顾，张口就嚷嚷起来，把之前的火气都撒在了林宝丹身上。

“你怎么听的！怎么就听成接我爸出来！你要是没听清楚不确定就别瞎说！我接回来的是沈一鸣！这他妈都哪跟哪啊！？哎你们家事串通好的来耍我？？”

林宝丹那边本想祝贺，结果兜头一顿臭数落，听到最后才知道原来自己听错了，可自己一片好心呀，就算错了也不能这么说，自己又不是故意的。

林宝丹越听越委屈，忍不住回嘴，说娄朋辉还不如自己，连这样只言片语的消息都听不到，没资格说自己，更何况自己一片好心，错也不能怪她。

于是一来二去，俩人竟是在电话里吵起来了，搞得张助理心惊胆战，更不敢问开车去哪，沈一鸣倒是从手臂里抬起头，眼睛四下观察，他想着跳车的可能。

前天在学校，沈一鸣莫名被警察叫出了宿舍楼，坐进了一辆商务车中。

上车前给周瑞安发了微信，他感觉不大对，上次做完笔录，谁也没说让他再来，只有个老警察说你回学校吧，没你什么事儿了，他这才放心回学校，现在忽然又去局里，而且仔细看看带他来的这几个警察，没有一个面熟的。

沈一鸣再傻也知道，审案子是需要专案组的，专案组的话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人，可面前几个人……

沈一鸣中间问过几次问题，都被厉声呵斥住，直到车外的景色越来越荒，车上的人才纷纷脱下警服。

沈一鸣这下懵了，电视里才出现的情节出现在了他的身上，绑架！！！

接着不知道多长时间后，沈一鸣被捆得五花大绑戴着头套下了车，这些东西直到今天凌晨才卸下来，所以他去的哪，谁打得他，谁审问的他，他全不知道。

不过他知道一点，就是这些人揪着他问什么账本，什么秘密，还有保险箱，问的沈一鸣一头雾水。

他只知道自己拿了个硬盘，账本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还有秘密？他们一直问娄家藏了什么秘密，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证据，这沈一鸣更不知道了，他简直无从回答，保险箱他倒是知道点，里面有钻石，硬盘，合同，没见账本。

可惜这群畜生不信他说的，给他好一顿打，打得他哭爹喊娘，可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他编都编不出来。

这群绑匪也是脑筋轴，接的任务是问账本，什么硬盘合同都不管，坚持要账本，要那种一页一页翻的纸质账本！！

两方人鸡同鸭讲大半天，没什么结果，中间沈一鸣电话响了，是周瑞安打来的，开始绑匪们不管，后来看这手机又响，其中一人接了电话，听筒那头没声音，他也不说话，几秒后电话挂了，绑匪没当回事，继续对着沈一鸣逼供。

沈一鸣在恐惧之余，他发现这些人并没有想治他于死地，比如没用刀子，还给他吃的，只是眼睛一直蒙着不让他看，所以沈一鸣怀疑这些人是不是他认识的？或者认识他的。

然而知道这些没有用，那边打完电话回来后，方向就变了，不再纠结什么纸质账本，开始围着硬盘转。

这下击中沈一鸣软肋了，他哼哼唧唧，要说不说，想说不敢说的态度，成功激怒了绑匪，又是一顿胖揍。

这些绑匪不只打人，还进行人格侮辱，说他作为儿子，偷老子的东西不孝，没人性！沈一鸣听了连连摇头，他恨死这个家这个爹了，他才不在乎孝不孝的问题。

一个绑匪气喘吁吁地喝水，他把沈一鸣的动作看进去了，犹豫着说，哪有儿子偷老子东西的，我看是老子让他藏起来的！！

此话一出，别的绑匪也觉得不无道理！连沈一鸣都跟着点头，他也由此顺坡下驴，说东西就在别墅里地下室地板砖下面藏着，没偷出去。

绑匪们看他吐口了，都松口气，认为是完成任务，不过还有一个人犹豫，因为他翻看了沈一鸣的聊天记录。

他问沈一鸣，这个名字叫周某人的家伙是谁。

沈一鸣吓得咽了口口水，那是他在微信里给周瑞安的备注，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以为是娄明主谋，只说这是中间的传话人，为了掩人耳目把东西藏起来。

绑匪们虽然觉得这回答别扭，但也没挑出错，就不再说什么。

沈一鸣虽然暂时不挨打了，但是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自己说完，他们肯定要去找，如果没找到，自己还是要一顿毒打，到时候自己在说实话，也未必有人信。

可他害怕呀，他怕绑匪，也怕周瑞安，他冥冥中能觉察到，周瑞安不是自己一个人，那天开车的那个司机一看就不简单，可能自己最坏的结尾就是被这个打完被那个打，说白了，受夹板气。

沈一鸣越想越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答应周瑞安的要求，不对！是压根就不该把那个硬盘拿出来，只拿钻石就好了！

好在沈一鸣没有太多机会后悔，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是要放了他，但是走之前要对好口供，就说他是被传销组织骗了，其他的不准多说，要让他们知道你多嘴了，不好意思你还得回来。

沈一鸣点头如捣蒜，随着他们一步步走，中间多出几个声音和脚步声，最后停在某处，一扯遮光，沈一鸣眯着眼睛，觉得自己来到了某个城乡结合地，不远处有警车。

他就是被这辆警车送回来的。

车里，娄朋辉气哼哼的挂了林宝丹的电话，他刚刚跟林宝丹大吵一架，是他们认识以来吵得最厉害的一次，这要只是男女朋友关系都可能分手，不过他们结婚了，娄朋辉没了拘束，量她也不会在刚结婚这几天就提离婚。

因为这场吵架消磨了他的戾气，等他再回头看沈一鸣，瞧着已经没那么凶神恶煞了。

“我知道谁打得你，应该是我老婆她大伯，刚还人模狗样的给我打电话慰问，这就是我不想跟那帮当官的接触的原因，他背后捅你刀子，你他妈还要说谢谢！”

沈一鸣没敢看娄朋辉，只糊涂着点头。

娄朋辉还要说什么，他手机又响了，他不耐烦的拿起手机想按掉，但看着来电人名他迟疑了，是周瑞安。

娄朋辉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他语气较为平和的接了电话。

第195章周瑞安的劝慰

“辉哥，吃午饭了吗？”周瑞安很温柔的询问。

“没呢，”娄朋辉听他甜甜的声音，感觉一肚子的气都烟消云散了，气散去后，委屈浮出水面；“哪有心思吃呀。”

“啊？”周瑞安听出娄朋辉语气恹恹的，就觉出不对；“怎么了……？叔叔身体不好？”

“压根儿就没接到我爸，他妈的消息错误，”娄朋辉从后视镜看了眼沈一鸣；“接回来的是沈一鸣。”

沈一鸣！？

周瑞安脑中一阵巨响，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失踪了一天多的沈一鸣会用这种方式再出现！

而且是直接出现在娄朋辉的车里！

“怎……怎么是他？”周瑞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哎……”娄朋辉叹口气；“我被耍了！还好我没通知董事会那边，不然问题就更大了。”

“可是林宝丹不是说……”

“说个屁，”娄朋辉怨念道；“她都没听清楚就瞎说！”

“沈一鸣是怎么找到的？这几天他在干嘛？”周瑞安抱着电话问，其实这些问题他都不关心，他只是想尽可能的拖拖时间，具体拖时间干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周瑞安很久没这么慌了。

娄朋辉又长叹一声，把他怎么去接人，上车后怎么跟林余深通的电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周瑞安都说了。

他不只说，还抱怨。

他边抱怨边想，真是神奇，同样是询问的话，林宝丹问出了他满肚子的火气，周瑞安问出了他满肚子的委屈，这些话跟程蛟驹说会被笑话，跟娄明说会被看扁，跟林宝丹说她不懂，就要跟周瑞安说才对，哪怕他只是嗯一声，都会觉得宽心。

“听起来不大对呀，”周瑞安认真听完娄朋辉的话，努力找话中的漏洞去钻。

“哪不对？”

“沈一鸣失踪分两个说法，第一个是沈一鸣和林家给你的说法，就是他误入传销组织，然后林余深知道你在找人，隔天就把他解救出来，第二个说法是你自己猜出来的，林余深抓了人，然后被林声知道，于是林声劝他放人，这……”周瑞安轻笑了一声；“好人坏人都被林家做绝了，他们是想干什么？听着好像唱独角戏，还有……沈一鸣也好奇怪呀，自己被绑架，他回来第一件事应该找你诉苦呀，无论如何你们俩才是一家子，怎么还替林家说瞎话呢？”

“嗯……”娄朋辉皱着眉听周瑞安给他分析，觉得他说的没错。

“所以……辉哥你小心点，我认为林家和沈一鸣，都没怀好心思，他们说话你可不要全信，你说账本在沈一鸣身上，他现在能出来，肯定是跟林家交代了账本的事情才被放出来的，所以依我看，账本现在就在林家手上。”

娄朋辉听到这长叹一声，这是最坏的结果。娄家替林家洗了那么久的黑钱，林家也在很多场合给娄家开绿灯，娄明为保身，才做了这么个“账本”，以防林家日后洗白过河拆桥，现在这东西算是“完璧归赵”了……

不但辛苦白费，还被林家知道了自己暗地里的编排，真的是失败到一定地步……

“宝贝儿，我今年绝对犯太岁……”娄朋辉泄气的靠在副驾里；“这都什么破事儿……”

“你别难受，”周瑞安安慰道；“现在不还没事吗，你还有林宝丹，林声不会不管你这个女婿的，再说只是账本没有而已。”

“你不明白，我还打算用这个来施压，让他们把我爸捞出来，这他妈现在……哎……”娄朋辉说的垂头丧气。

“那就想想别的路子，林声女儿刚结婚，亲家公就进监狱，说出去他不嫌难听？公职人员最在乎脸面，他不会不管的，”周瑞安笃定，同时心疼道；“你别太难过，这事儿不是你自己担心就能解决的。”

“嗯……”娄朋辉叹口气；“行……我再……研究研究。”

“沈一鸣人现在怎么样？”周瑞安忽然换了话题。

“他？挺好的，”娄朋辉回头看了眼沈一鸣。

“他带着手机吗？”

“手机？”娄朋辉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问问嘛，”周瑞安撒娇；“你问一下，说手机在身上吗？”

“行吧……”娄朋辉答应着，扭头问沈一鸣，沈一鸣愣了几秒，浑身摸了一遍，末了一摇头。

“没在身上，看样子是丢了，”娄朋辉不依不饶；“你问手机到底干嘛？”

“不干嘛，其实很多话你不需要问他，直接看他的手机聊天记录就行，人未必说实话，手机却从不说谎，”周瑞安一听手机丢了，心放下去些，就算沈一鸣把自己供出来，那他也没证据了，依着现在他跟娄朋辉的关系，娄朋辉未必信这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