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走,”程姣驹恶声恶气,怕他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要看着他走。
二人从安全通道走出来,路过小厅的时候,里面又传出一阵音乐声,周瑞安侧过头,停了大概1秒左右,很有节制的又把头转回去,直挺挺地走向电梯。
程姣驹一路精神紧绷的跟到一楼大厅门口,他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周瑞安是真的要走。
程姣驹看左右无人,赶紧问;“那个……雯雯……”
可话还没说完,他发现周瑞安身形有些佝偻,紧接着弯下腰,蹲在了大门口。
“你怎么了?”程姣驹上前扶他,手触到周瑞安身体时,他感受到一阵轻颤,是他的身体在颤抖。
“我……我走不动……”周瑞安把脸埋在膝盖里,哽咽道;“帮我……叫个车……”
程姣驹叹口气,原来他一路硬/挺着走到这,为了最后那一点尊严,现在他实在支撑不住了。
伸手摸了摸口袋,车钥匙就在里面;“我送你吧。”
周瑞安没跟他客气,他忙着哭,连头也没点就默认了。
订婚仪式后半段都很顺利,娄朋辉面带迷人微笑,牵着毫无防备的未婚妻从头走到尾,在不到9点的时候,仪式就结束了,送走最后一位来宾大概是9点半左右。
林宝丹中指上多了一枚钻戒,她满脸洋溢着幸福,把娄朋辉的种种不好都抛到了脑后,现在满眼只有他一个人,只想这辈子非他不嫁。
林声夫妻俩相较女儿冷静的多,但冷静有什么用?独生女的魂魄已经被人家勾走了,自己对这个亲家再有不满也没用,甭管好的坏的,只能照单全收,等过一阵热度下来了再说。
娄朋辉终于露出满脸疲态,简单应付完准亲家,他赶紧去找程姣驹。
正巧程姣驹刚从电梯里出来,娄朋辉长胳膊一伸,哥俩好似的夹着他的脖子,嬉笑着将他拽到角落里。
“怎么回事!?”娄朋辉拽着程姣驹质问,声音不敢大。
“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他来了!?你不是说保密工作做得特别好吗!”程姣驹反问。
“当然好!他不该知道啊!你怎么没拦住他!我他妈看见他的时候腿都软了!”娄朋辉说着说着就上脸了,他是真的着急,台上台下的那一眼太突然了,娄朋辉感受了一次什么叫灵魂出窍,什么叫心灵撞击,在那之后的发挥全仰仗丰富的演说经验强撑,无知无觉的就捱到了结束。
看着周瑞安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差点就跳下台去追了,真差一点,幸好他当时拉着林宝丹的手。
周瑞安看他的那一眼,他事后没敢琢磨,只是那几秒的画面总在脑海里来回闪,就像是电脑中了病毒,一切都不由他支配,只能干瞪眼受着。
之前他想过,如果周瑞安突然闯进自己的求婚现场怎么办?对策很多,都是先兵后礼,连打带吓,可他不按自己的套路走,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在人群里看着自己,连头也没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仿佛就是专门来看一眼,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了,然后,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一点不给自己发挥的余地。
娄朋辉发现,这一刻他没有生气,只有恐惧。
他的小玩意儿也许真的要走。
“他说什么了?”娄朋辉问。
“就说来看看你,还说要走。”
“走?去哪?”娄朋辉脸色唰的白了。
“没说,我把他送回家就赶紧过来了,我让我助理看着他呢。”
娄朋辉舒了口气,心放下一半,有人看着,至少不会突然消失。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程姣驹问。
娄朋辉一手扶着墙,像是强自镇定,他看向小厅的方向,林宝丹和她的父母还在里面,自己父亲和沈慧娜也在,他们都在,在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还有今天的那些来宾,和藏在暗处的廖涵潇,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
这些人就像是深渊,不仅会凝视,还会吞噬。
“你替我看着他,我今晚不能过去,告诉他,就说明天一早……一早我就过去,”娄朋辉语气有些精疲力尽,就和他的人一样。
第177章未来规划
娄朋辉说是订婚宴结束后回去找周瑞安,然而他们再见面是三天后,这三天都是程蛟驹和他的助理在陪着周瑞安。
程蛟驹开始只安排自己的助理去看着周瑞安,他对自己助理还是放心的,戴副眼镜,憨憨厚厚的,很会说话,他自认为这样的人安慰周瑞安一天半天的没问题。
然而娄朋辉知道后不这么想。
“你找个女的!”
“哥们儿身边哪有女的!你要不放心就早点回来看他。”
“我能脱身早脱身了!可现在她太黏我了没时间!”娄朋辉照旧蹲厕所里偷偷打电话,眼睛三五不时的往门缝瞄,怕被偷听:“听哥的,给你嫂子身边的人换个女的。”
“可拉倒吧,等我找女的还不如你赶紧完事!不过话说回来,女的你就放心了?小玩意儿好歹也是男的。”
“你以为我不想!?要不行……你去盯着他。”
“我闲是么!?”程蛟驹没好气的反问。
“你还甜呢,”娄朋辉语气里满满的耍贱讨好:“你说哥哥也没别的追求,就这么个人……你帮我看好了,多的惦记我也没了……现在正跟我准老丈人谈重组的事,谈好了怎么都好说,谈崩了……”
“那老狐狸能行吗?”程蛟驹忍不住问。
“不行也得行!资金链彻底断我他妈就彻底完!不过应该没那么糟糕,毕竟帮他洗了那么多年的黑钱…他也忌惮我,他也害怕逼急了我们跟他鱼死网破!“娄朋辉说完一叹气:“要不是他女儿死心塌地的非要跟我结婚,这姓林的恐怕要对我下手。”
“哎……行了,你别惦记了,明儿我过去看看,”程蛟驹听的心软了,觉得兄弟是确实太难了:“你忙你的,他有什么情况我直接告诉你。”
“……没情况也能告诉我,”娄朋辉哼哼唧唧道:“哎看你方便吧,能告诉更好,不告诉也行,哎呀算了算了……不用告诉……”
损话在程蛟驹舌尖上绕了一圈咽下去了,算了,等兄弟这场劫过去了再好好笑话他。
程蛟驹刚挂了娄朋辉的电话,立刻有新的电话顶进来,是助理的。
听了助理的汇报,程蛟驹眼睛都瞪大了,周瑞安居然连着几天绝食!?
一开始助理汇报说他不吃饭,程蛟驹压根不放在心上,心想饿他一顿两顿就行了,没想到周瑞安跟他玩真的!?两天不吃?而且听助理那意思,他跟魔怔了一样,每天发呆,要么默默流泪,看上去接下来几天也不打算吃……
不行自己要赶紧去瞧瞧,别出事了……
这两天周瑞安觉得自己演技又飚到了一个新高度,尽职尽责的摆出一副为爱痴狂为情所困的模样,整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双眼含泪梨花带雨的,就差卧床不起了,其实他也差不多要起不来床了,因为饿的,那助理太尽职尽责,怕他寻短见就差24小时跟着他,搞的周瑞安想偷吃都没机会,饿的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那饭菜端上来是一眼不敢多看,助理以为是没胃口,其实他是怕自己看多了会忍不住扑上去……
闻讯而来的程蛟驹对他好一顿劝,周瑞安饿的没心思听,只默默地抽鼻子,嗯,客厅有一锅鸡汤……
程蛟驹见他这个倔头倔脑的模样就来气,但不是自己人又不好发作,尤其是这要死要活还不说话的劲头……跟雯雯是真像……
程蛟驹没把人安慰好,还想起很多曾经跟雯雯吵架的往事,雯雯跟他闹脾气也爱不吃不喝。
程蛟驹越劝越烦,搞的自己满心烦躁,心想你就饿吧你就作吧!我看你能饿多久!
周瑞安也不想撑下去,但他要娄朋辉想着他,爱着他,只能极端点,更何况现在他憋着不露面,有什么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好在虽痛苦,但管用,第四天娄朋辉出现了。
当时周瑞安躺在床上挂着吊瓶,迷迷瞪瞪的看到他的脸,心想终于能吃饭了……
周瑞安自认为才4天没吃,外形看着也就瘦点吧,应该不会太差,弱柳扶风那种,然而娄朋辉看见却是被吓了一跳……不仅皮肤嘴唇苍白,还双颊下凹,对比的颧骨都支棱了,眼窝也下陷,伴随着一圈青黑,是他的饿的睡不着的结果。
这幅尊容有点震到娄朋辉了,毕竟上次见面时是订婚典礼上,人群中那含着泪的惊鸿一瞥,直接把他三魂七魄都勾走了,这几天看不见人,给他想的抓耳挠腮,现在好容易看见了,说他面目全非夸张了,但吓人那是足够了。
娄朋辉站在床位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耳朵里嗡嗡的响,他忽然想起上次看他这么憔悴,还是出车祸那次,那时他也是脸色苍白,因为正骨疼的嗷嗷大叫,一头热汗,那个画面后来频繁出现在娄朋辉梦里,睡着觉就把他急醒了。
娄朋辉以为那是最坏的一次,可在看看眼前的周瑞安,他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他感觉不到任何生命力。
死了。
这两个字让娄朋辉浑身抖了一下,抑制不住的心慌气短,忽然觉得做什么事都毫无意义了,结婚,要资金,重振品牌,都缺点意思,都没那么重要……
“哎……”程蛟驹看他好友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有点吓人,以为是被周瑞安憔悴的丑态震住了,过去拍了他一下。
“啊……?”娄朋辉如梦方醒,茫然的看向程蛟驹。
“那什么……你跟他聊聊吧,我俩出去待会儿,”程蛟驹说着,冲助理一偏头。
“啊?去哪?”娄朋辉愣愣的问,好像没反应过来。
“我俩出去待会儿,你甭管了,”程蛟驹解释。
“谁……谁俩?”娄朋辉傻呆呆的问。
程蛟驹迷起眼睛看着他,看他不是装傻是真傻后,抬手一挥:“行了没事,你忙你的。”
“……哦,”娄朋辉点点头,回过头继续看周瑞安,程蛟驹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自己说话。
周瑞安输着液,感觉好受多了,他终于知道原来挨饿不仅仅是饿的难受,还会头晕恶心心慌眼花失眠……以后倒找钱也不干这事了。
娄朋辉走过来坐在周瑞安床边,又跟看画一样看了他很久,没觉出他现在的样子丑,就觉得吓人,但仔细看这鼻子眼睛嘴巴,还是他的小玩意。
“不认识我了……?”周瑞安气息奄奄的问,不是装的,是真的没劲儿。
娄朋辉没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仔细想想总是这样,每次周瑞安作劲儿上来了,或者他心虚,都会准备一肚子说辞,结果见了面,他就变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你变难看了,不敢认了,”娄朋辉转过头去看窗外。
“才发现我难看?”周瑞安冷哼,心里还不信娄朋辉说的。
“嗯,过来看看你,陪陪你,之后还要走,太忙了……”
“我还没饿死,不如等我饿死了你再来,省得以后再往这边跑,”周瑞安咬着后槽牙,他没心力去伪装什么贤良淑德,忍不住冷言冷语去刺激娄朋辉:“等我死了……你也不用在跟你老婆装,好好的陪她过日子!”
娄朋辉没生气,只是长叹一声:“饿这么长时间还有力气生气……真佩服你。”
“等我吃了饭还有力气打你!”周瑞安哑哑的说。
娄朋辉苦笑一声:“准备吃饭了?”
周瑞安咽了咽口水,恹恹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见你,现在你来了,我当然就吃饭了……”
这话说的娄朋辉更没话了。他不怕他闹,就怕他懂事,这样他的负罪感会非常沉重,他都多少年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以至于对它没有了免疫力。
“行,给你端饭去,”娄朋辉站起来,拖着双腿去端饭。
程蛟驹和他的助理就在外面,正聊天呢,就看娄朋辉臊眉耷眼的出来了。
“这么快?”程蛟驹有点意外,他以为俩人怎么也要打一架哭一顿,都做好拉架的准备了,这边居然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给他弄点吃的,”娄朋辉回答。
听到这句话程蛟驹松了口气,不错,听懂人话了,有进步!看来虽然心情不好,但是精神还可以。
“对了,他弟弟呢?”娄朋辉边往厨房走边问,顺便看了看李奥的房间,里面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