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安不明就里,只是看他们枪口不再对着自己,心里有了一丝放松,又见他们纷纷伸长脖子直着眼睛望向后车,就也跟着回头去看。这时旁边的保镖注意到他的动作,以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便吆喝一声,一枪托子砸在他脑袋上,周瑞安收了这猝不及防的一记猛击,顿时血花四溅,头晕眼花,耳鸣不止,整个人捂着脑袋委顿在座位上起不来。
程青这次是吓懵了,赶紧上前圈住周瑞安的肩膀,用英语跟这些人大声嚷嚷,动物向导发现周瑞安被开瓢,也跟着一愣,揪着那名保镖的领子就是一肘子,然后打开随身的斜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件花衬衣,随手撕扒了两下,要去缠周瑞安的伤口。
周瑞安捂着脑袋,听着满耳的鬼叫和枪响,其中参杂着程青明显发抖的指示,别动,装晕,装死他们可能会破罐破摔。
周瑞安依言闭上眼,脑袋在一颠一颠的行程中磕来磕去,疼得他眼泪狂飙,程青想坐到后排陪着他,被粗鲁地拒绝。
就在这时,后车忽然一个大拐,直挺挺地撞向了一棵合欢树。树被撞得一抖,惊跑了冠上的飞鸟。
这下周瑞安所在的前车全员傻眼了。
前车也来了个急刹,留下两人外加动物向导看着周瑞安和程青,其他人端着枪,下车慢慢接近。
等这几人刚围上后车,站住脚时,车门猛地被推开,一个浑身血的黑人从车内滚了下来,并惊恐的冲他们大喊。
程青听见喊声,扭头望过去,就见那个血人连说带比划,话音未落,围着的人便放下枪,拉开车门开始救人。
几分钟的时间,他们拉出3个重伤同伴,2个轻伤同伴,重伤的原因全是枪伤,不是车祸。
“他们起内讧了……”程青趁乱轻声告诉周瑞安;“有人提议绑架,有人反对。”
“咱们还有救……”周瑞安有气无力道,伤口不是很疼,但是头很晕,连带着后脑顿顿的,鼻腔酸酸的。
他们似乎是临时起意,意见都没有统一,导致有人怯场,还有人完全不知情,以至于在后车中擦枪走火,打了起来,问到是谁先开枪,为什么开枪,这几人稀里糊涂,回答都是不一样的。
动物向导似乎是他们的头目,见手下在车边纠缠不清,干脆跳下车去解决纠纷,他的解决方式简单粗暴,一人一肘子外加一脚,算是都被他打安静了,制服了下面的人,他又指挥大家把伤者扶上车,赶紧前往目的地治伤,另外检查撞树的车是否还能用。
然而还未等他安排完,就听身后又想起枪声和喊声,出于本能,所有人第一件事是以最快的速度抱着头趴在地上,接着动物向导发觉不对,怎么地面在微微震动!?还伴随着汽车引擎声!?
他猛地抬起上身,惊愕的转身望过去,发现被他留在前车中看守人质的两个同伴,一个被推翻在地,一个被抢了枪,在车突然前进的惯性中也被甩了下来。
吉普车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歪歪扭扭撒丫子跑了。
他们的人质小金库,居然跑了!?
动物向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第一个反应过来,捡起枪就冲轮胎射击,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向吉普射击。
吉普的备用轮胎和车身上的轮胎都被击中了,方向一时失去控制,东倒西歪的几乎要翻,然而此地是广阔的非洲草原,无论他歪的多厉害,都没有墙壁给他撞,也没有河沟给他翻,于是歪了没多久,吉普最终找到平衡,继续走直线。
动物向导怒了,也不管受伤的同伴,吆喝剩下的人去发动那辆撞树的车,同时拽着一名满脸血的轻伤同伴一顿拳打脚踢,好像是他坏了好事一样。
程青整个人缩在驾驶位上,低的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他的右手臂流着血,但是感觉不到疼痛,他眼前还飘着刚才触目惊心的一幕。
就在车上人都伸长脖子望向车祸点时,原本躺的好好的周瑞安,鬼上身一样忽然起立,一把抓住面前坐在车门边上的保镖的双腿,猛一撩起,直接掀翻在地。
程青当时反应了一秒,他眼看着另一名保镖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枪口指着周瑞安。他几乎是连怕的时间都没有,本能的合身撞向这个人,导致枪口指歪,子弹尖啸着划过空气,蹭着周瑞安的头皮射了出去。
这些人虽说是保镖,但究其根底,也不过是细瘦的本地人,最多是当地的民兵成员,对枪械手榴弹十分熟悉,但对于近身格斗等等差得很远,枪一离手,人怂半截。
但周瑞安和程青并不知道这些,全都使出全力去夺枪,尤其是周瑞安,几乎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无知无觉间他变得凶神恶煞,浑身蛮力,一记窝心脚差点把他和保镖同时踹下车,程青趁此空档窜到驾驶位,扭动钥匙,一脚油门踩到底,处于劣势的保镖直接被甩下车,头朝下着地,周瑞安抓住了椅子背,避免了被甩下去的厄运。
这一切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几乎是一瞬间发生,在两个没有战斗经验的人眼中却像是几小时那么长久,留下的后劲儿堪比伏特加。
周瑞安虽然成功夺下枪,但他不会用也不敢用,只躺在后座上躲避后方的射击,同时被汽车晃得昏天黑地,差点以为自己大脑变成了豆腐脑。
程青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也不知道枪声什么时候结束的,更不知道跑向何方,他就是踩着油门一直跑,一路开得风驰电掣,鬼都追不上,而且看见山坡就下,看见山谷就钻,完全没发现后方根本没人跟着他们。
“程哥……程哥……”周瑞安在后座上弱弱的唤他。
程青眨眨眼睛,像是刚回魂儿一样望向周瑞安;“啊!?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周瑞安捂着脑袋上的伤口,血又开始留了;“我……我要吐……”
“甩掉他们了吗!?”程青扯着嗓子问。
“没跟来……他们那辆车撞树上了,不可能跟来的……停一停……我要……”周瑞安话没说完,呕的一声吐在了车里。
程青一听没人跟着,心渐渐沉了下来,回归原位,同时发现车的前挡风玻璃全碎了,车轮发出奇怪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估计是车胎全部报废。
程青在一处茂盛的草甸子旁停下,回头查看周瑞安情况。
周瑞安情况比他想的好很多,就是头上那块伤,身上有处擦伤,其他的没什么,而程青自己除了手臂上那个大口子,也没多余的伤,二人几乎是奇迹般地逃离了,还是全须全羽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们统一的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就像瘪下去的气球,一起瘫在了后车座上。
吉普是敞篷的,二人歪七扭八的仰躺在沙发上,看见上方有一只黑色的猎鹰,在通透的蓝色中飞过,美得像部艺术片。
“程哥……你们一起来非洲……都是这样的么?”周瑞安捂着脑袋虚弱的问。
程青苦笑一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才发现眼睛早就不翼而飞;“哪能啊,次次这样谁还敢来……哎……这也没办法,是咱们点儿背,碰上了……”
“他们都要绑架咱们?是他们要绑架,还是背后有人啊?”
程青想了想;“还不清楚,应该不是背后有人指使,他们连意见都不统一,我听他们说啊,好像是有人反对绑架咱们,然后起了冲突才开了枪,也多亏了他们,不然咱们根本逃不出来……”
“看来他们也是临时抓壮丁……”周瑞安感叹;“妈蛋,怪不得这么穷……这种关键时刻还内讧……不知道事前筹划么。”
程青又笑了;“可不是……非洲的基础设施都是外国援建的,靠他们自己?非得退化成猩猩不可。”
“哎……”周瑞安叹口气;“那咱们下面怎么办?”
程青抓了抓头;“我看看能不能换轮胎,要是后备箱带了千斤顶就好了,然后我看台子,应该还能用,联系联系附近的车队。”
“好,我帮你。”
“别别,你是伤员,先躺下休息,”程青干嘛阻止周瑞安;“躺着就行,千万别瞎动!”
程青下了车,发现随车的备用轮胎被打烂,但至少比右车轮强,右车轮的车胎已经完全磨烂,其他几个车轮是磨烂进行中。
后备箱里还真有千斤顶,还有工具箱,外加斧子绳索的一类东西,看的程青心惊肉跳,心想自己和周瑞安但凡犹豫半秒,这些东西可能就招呼到自己身上了……
除了这些野外必备的东西外还有一桶水,然而已经被打漏,撒的到处都是,剩下的一点仅够解决他们目前的问题。
周瑞安躺不住,他担心这边野生环境太好,会有动物,为了加快进程也下了车,跟着程青一起搬轮胎。
两个半生手都没干过类似的活,再加上都有伤,吭哧吭哧废了老鼻子劲才把轮胎按上,看着瘪下去的新车胎,他们竟有种欣慰感。
“好兆头!”周瑞安用沾满机油的手擦了把脸上的汗,血红加上乌黑,苍白的小脸彻底花了。
“对!”程青笑着点头,他脸上也不大感觉,手臂还在隐隐作痛,甚至有肿起来的趋势;“我现在调调台子,看看能不能联络附近的人。”
所谓台子,就是车上带着的无线电台,每辆旅游的越野车都会配备,程青对这东西也不大熟悉,但二人摆弄摆弄,也把它弄响了。
两人都不懂他的运作规律,就听它似乎在自动搜索频率,一阵忙音一阵电流音,偶尔夹杂着英语或者当地语,因为怕被那些人发现,一听见当地语他们二人就不说话,听见英语就大声呼救,可对方似乎没听见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正在程青一筹莫展时,周瑞安不知从哪变出一部手机……
“没信号,”周瑞安阻止了程青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不过电是满的。”
“可能是车上那几个保镖掉的……”程青拿在手里来回看;“解不开密码,只能拨打紧急号码,这边紧急号码是多少?911?”
“不知道……”周瑞安笑着摇摇头;“程哥,你说咱们不会被困在这出不去吧……”
“不会,怎么可能,我找人算过命,能活到80多呢,我出的去你也能出去,”程青把手机放在一边,专心的在副驾手抠里来回翻,竟然找出一张地图,献宝似的哗啦一声抖开;“你看!咱们有救了!!”
周瑞安几乎一眼就看见了目标点,有人在某个地方画了个红点,还用黑线连了条路线。
“一帮蠢逼……”周瑞安笑骂道;“这是专门给咱们准备的吗!?现在只要……”
“别高兴的太早,”程青提醒;“咱们还不知道目前在哪呢……”
“法克……”周瑞安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人虽然是被困草原,但因为刚逃出魔抓,心态都比较平稳,能心平气和的冷静套路你,然而廖涵潇那边正好相反,已经急的要炸开锅了。
第110章重逢
事发时,廖涵萧正在矿地与某个反叛军的军师喝着咖啡威士忌,谈着合作问题,矿地的矿长和助手也在,一桌人也就廖涵萧和他的助理是浅色,其他人黑的反光。因为地方简陋,喝咖啡的地方也只是个临时窝棚,还离矿不远,能看见一条浅浅的小河沟,不少光着膀子甚至全光的黑人男性在里面淘洗沙砾,寻找钻胚,如果找到,立刻举手向带枪的看守示意,看守会把钻配集中起来,带到廖涵萧和军师的桌上展示。
因为地方混战,廖涵萧考虑到安全因素,通过矿长认识了这个军师,两方达成协议,一边出钱,一边出兵保护矿地。之前一直合作的比较顺利,只是最近反叛军在战场上一直走背字,军师又是背着上司搞外快,所以最近人手不足,而他却提出加价外加裁员的建议。
廖涵萧是商人,不坑人就算亏,听到这个消息时当即就不乐意了,决定亲自来非洲找这个军师谈谈,虽说商不与官斗,这个军师还是实打实的持枪地头蛇,但廖涵萧心疼他的矿他的钱,不管不顾的就来了。他心里还是有底的,毕竟只是军师,毕竟是反叛军,不是他一家独大的天下,真撕破脸的话他还有其他选择,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两方在矿地聊了两三天,廖涵萧看出了军师在财务上的窘迫,估计这死黑鬼是想讹自己一笔跑路,于是一边稳定他,一边私下里联系政府军,想着换个靠山,只是一想到政府军的要价会高上3倍,廖涵萧就忍不住肉疼。
正在他这边不咸不淡的聊着时,手机响了,号码是周瑞安刚办的本地号,还是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不长,但有错字,甚至有歧义字,明显不是他手发的,再细看内容,廖涵萧更是吃了一惊,居然是求救信!
周瑞安说他和程青被同行的保镖挟持了,在某个著名景点的往西南方向大约1、2公里的位置,接下来可能还要直行,要廖涵萧想法救他们。
廖涵萧不动声色的看完短信,抬起眼睛望向军师。
军师慢悠悠的喝酒,眼神略带忧愁的盯着桌子上那半片烤面包,瞧着优柔寡断,人畜无害。
真阴啊,廖涵萧咬牙切齿的感慨,他一定是看出自己犹豫了,又不能对自己下手,就拿周瑞安开刀,不过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能在这边买矿的人,他不一定欺负得起,就是在拿捏自己,等钱一到手,他大可说这是一场误会,甚至可能自编自导一场绑架又解救的桥段,他娘的……自己太掉以轻心了。
廖涵萧借上厕所离开窝棚,给保镖里的某个人打电话。
廖涵萧对这些人不是百分百信任,跟安保队长表面称兄道弟,背地里却用钱喂起了一个眼线,埋在队伍里通风报信儿用。
生在战乱国家的人有个共同之处,就是为了钱,他们真的可以豁出去命,这名眼线当时就在后车之中,他的兄弟也在,也就是说廖涵萧那一份儿钱,养起了两个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