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你干了件错事,也算被你害的,你也别问是什么,我不方便说,不找你讨债就算不错了,你自己个儿好好掂量吧啊,”程姣驹自认为该说的也说尽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没必要再在这待下去,于是也不等周瑞安张口,自顾自的起身走了,而且走的很快,就怕他再说句什么。
好在从他离开病房到走进电梯,周瑞安一直没动静。
出了住院楼,程姣驹舒了口气,身心倍感轻松,走路都轻快了,一路飘到自己车位,他看见了娄朋辉。
此时的娄朋辉蹲在车门边,一手夹烟,一手捂着眼睛,看不见表情,但是脸颊耳朵都是红的,猜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程姣驹一拍巴掌,哎呀,忘了给他车钥匙了。
程姣驹走上前,递了包面巾纸给他,娄朋辉低着头接过来,声音极大的擤鼻涕,完了还抽咽一声。
“行了啊,都给你搞定了,你之后就想正事儿吧,”程姣驹坐上驾驶位,娄朋辉吸着鼻子坐到副驾。
“他……”娄朋辉迟疑的开口,顿了半天也没说后面的字,只是泄气般的看向车窗外,看了一会儿,嘴巴蠕动了几下。
“你说什么?”程姣驹觉得娄朋辉嘟囔了一句。
娄朋辉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重复;“你他妈就一傻`逼……”
“你骂我干吗?”程姣驹一脸懵逼,不知自己怎么就成傻`逼了。
“你他妈最可恨了……”娄朋辉继续说,说完拿起纸巾胡乱地擦着脸,擦着擦着又哽咽了。
程姣驹想损他几句,又怕刺激的狠了这哥们儿跳车自杀,只好拿出车上的备用抽纸塞进娄朋辉怀里。
娄朋辉吸着鼻涕泡打开包装,一把抓了半盒纸往脸上抹,完了看上去镇静很多,可没镇静几秒,他又掏口袋看手机,程姣驹赶紧把手机夺过来,边开车边看手机,几下就删了备注为小玩意儿的号码。
娄朋辉的情绪又有点控制不住了,他喉头鼻腔酸涩难忍,一呼吸就忍不住要抽泣,趁着眼前还没被泪水淹没,他又把剩下半盒抽纸抓了出来,一把糊上自己的脸。
第89章死讯
周瑞安在医院整待了三天。
这三天再没人来探望,娄朋辉没有出现,他的助理们也没有出现,雯雯自然也没来,她说去外地开会,鬼知道是真是假,廖涵萧倒是想来,被周瑞安制止了,因为他不知道娄朋辉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分手,他想再等等看。
好在虽然人没来,医院的费用没有停,也没人催他走,护士们都跟看稀罕一样,没事就来看看他,周瑞安知道他们在私下议论自己,复位前自己这病房最热闹,礼品也最多,进进出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复位后忽然就孤家寡人了,冷清的跟被人遗弃一样。
不过好像的确是被人遗弃了……
这个意识是一星期后周瑞安发现的。
这一星期发生了很多事,比如他舍弃了轮椅,坚持用单拐,比如他开始了复建,比如林助理出现,让他签了一堆文件,一个是那家未开张的小店的续租合同,一个是某处历史文化街的小洋楼,算是娄朋辉送的。
周瑞安可算看见了熟人,抓着林助理不让走,问他有关娄朋辉的事情。
林助理原本以为周瑞安能给自己的仕途提上一把,没想到刚混熟就被抛弃了,和着自己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所以对周瑞安也没了之前的耐性。
“不知道,公司好几天没见他了,谁知道呢,”林助理边说边收拾文件要走人。
“那……我还有事情没跟他说,我根本没地方可去,还有……”周瑞安看林助理这就要走了,自己却这个腿儿是完不可能追上他,急的心里都麻了爪。
“你跟小张联系吧,现在就他跟娄总有联系,我们谁都没有,”林助理说完,看周瑞安皱着眉望着自己,满脸的期待和幽怨,可能是之前养的不大好,人也憔悴,看着像个十足的弃妇……
“我说呀……”林助理忽然大发慈悲,好心劝他几句;“你就死了这心吧,这就跟工作一样,老板开除你,你也不可能死皮赖脸的再在公司待下去,最好就赶紧找下家,现在这社会,没点文凭背景不好找工作。”
周瑞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看你这离职补偿还是蛮不错的,差不多就行了,我这自主辞职,啥也没有。”
“你辞职了?”周瑞安意外。
“可不,”林助理一说工作,立刻就有了说话的欲望;“我来给娄总当助理,总共就没见过他几面,后来分配给你,本来我想好好干,结果你……哎也不能说是你的事,现在我又回本部,天天看不到娄总的影子,工作都积着,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不干了。”
林助理愤愤不平,跟周瑞安抱怨了一顿,舒展了心情才走。
周瑞安这一星期以来第一次听到娄朋辉有关的消息,还有他确认了一点,自己真的是被抛弃了,这个房租和小洋楼是分手费。
完了?
真的完了?
就他妈这么完了!?
我他妈费尽心机,差点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完了?如果只是走到这步,那我还活出命去折腾什么!!
周瑞安愤恨的咬紧牙,攥紧拳头。
你说完就完!?当初你说监禁就监禁,现在你说完就完了?我告诉你,没完!!
这事儿没完!!
周瑞安气的面色寡白,住着单拐气势汹汹一瘸一拐的回到病房,把门碰的一声甩上,给廖涵萧打电话。
对面还没接通,周瑞安就挂上了。
不行,刚才气懵了,怎么能给他打电话……自己又不是穷途末路,给他打电话哪行。
周瑞安坐在床上,闭上眼睛挺直胸脯,几个深呼吸后,暂时把心慌压下去了,同时也想起一个很久不联系的人,杨桐。
杨桐自打他入院就再没出现过,之前问过娄朋辉,说他也在养伤,没自己严重,只是他们这种人就是靠体力吃饭的,有伤影响发挥,所以就许他假期,回去养伤了,算算下来这也快一个月了,是该跟他联系联系了。
周瑞安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拨通了杨桐的号码。
杨桐很快接了,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杨哥……?”周瑞安以为自己打错了。
“嗯,伤好点了吗?”杨桐的声音这才响起来,带着点漫不经心。
周瑞安敏感的察觉出不对,黑眼珠一溜,把到嘴的话改了。
“杨哥你在哪啊……”
杨桐没有立即回答;“怎么了?关心起我了。”
“你也受伤了,当然要关心了,”周瑞安很柔顺的回答,同时把完好的那只腿翘到床面上,边打电话边挠脚面。
“说吧,想让我干什么,”杨桐叹口气,兴趣缺缺的问。
这话说出来,周瑞安有点不好接话,他记得杨桐说话不这样,怎么听着……像是要闹脾气呢。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行了,老弟,”杨桐笑了一声,听不出是个什么心态;“你什么时候真把我当自己人看了,要用的时候才殷勤,我还看不出来,不过我领的就是这份儿工资,给你干活儿也是应该的,你也不用觉得好像欠我什么还讨好,多累啊。”
这句话说的周瑞安哑口无言,脚都忘了挠。
他知道了什么?周瑞安脑中快速的过了一遍,觉得基本没什么披露,那应该是杨桐自己在闹别扭。
杨桐拿着手机,边打电话边看自己的胳膊,他的胳膊已经摘了吊臂,无论怎么耍都没感觉,复工有几天了,娄朋辉没辞退他,因为周瑞安出车祸错不在他,许了几天假后,忽然急吼吼的把他嚎回来,开始杨桐以为周瑞安出院了,给开了几天车才知道,是娄朋辉出事了,具体什么事他听到一些风声,再结合他凝重的面色,杨桐猜到了七七八八,也知道里面有周瑞安的影子。
杨桐等着周瑞安解释,想听听他到底还能说出什么,结果话没等来了,抽泣声倒是来了。
“哥……你帮帮我吧……”周瑞安艰难的恳求;“我现在一个人在医院……身上什么都没有……辉哥也不接我电话……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嘤嘤的哭声就起来了,听的杨桐心里有些乱,立刻没了刚才的从容。
“……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娄总的事情,我也不可能知道太多……这个……你现在一个人在医院?”
“那我该怎么办……我问护士他们也不说……我现在腿也没好,也没钱付医疗费……他们要是赶我走我都没去处……”
“啊?”杨桐一愣;“这不应该啊,娄总在怎么说这医疗费也会付啊!我……我给你问问他吧。”
看来你果然和他有联系啊……
“别了……”周瑞安抽噎着制止他;“大夫好几次暗示我……打了石膏就可以出院,可我不知道除了医院还能去哪……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欠了医院的钱……”
“你问呀!”杨桐的急脾气上来了;“傻孩子,你问医生!他还会不告诉你这个?你放心吧,娄总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要是没钱了医院早就轰你走了,哪还会留你在哪呆着,你知道你的病房一天多少钱吗,这地方一天钱没给齐就赶人,你别怕!”
周瑞安连连答应,但是哭声依旧不止,他不是哇哇的哭,而是小声压抑的哭,小嗓音细而婉转,杜鹃啼血似的。
“那我下面该怎么办啊……我根本不敢出院……”
杨桐额头隐隐渗出一层汗,嘴上边安慰,边回忆自己的行程。他今天刚把娄朋辉送去某处私人会所,明天下午再去接人,自己现在很闲,要不……去医院看看他……?
周瑞安一通哭诉哀求,彻底打乱了杨桐之前的坚持,他原本是要和周瑞安保持距离的。
出事后,杨桐在静养期间想了很多,都是和周瑞安有关,他发现自己一想到那个人就忍不住的要出神,很有点向往的意思,可一想那个人做的事,又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他结合流言外加自己作为司机所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大致还原了事情的原委。
娄朋辉好像把周瑞安的前男友,就是那个眼神很诡异空的男人给收拾狠了,这原本不是大事,问题是这件事被人利用,开始扩大化,娄总被缠得焦头烂额。
杨桐不禁想起他与周瑞安之间的秘密,周瑞安曾告诉他,自己要报复前男友,让他道歉,这种事不用麻烦娄总,还会引他多想,事后自己会和娄总亲口坦白,自己就当没看见好了,杨桐出于信任和一些说不清的情愫,都照做了。
没想到这件事会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
听娄总的描述,全部是前男友单方面骚扰,而且是最近才开始的,杨桐听在耳朵里,心里却觉得全都不对,但他不能说。
因为他一开始就选择了缄口,这一刻起,他就成了周瑞安的同伙。如果现在再说,恐怕只会惹祸上身,晚到的真相敌不过成型的谎言,所以他只能继续沉默下去。
还有张瑜的事,他也觉没那么简单,但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敢说什么。
所以最后的结论就是,离周瑞安远点。
可惜了,这么艰难总结出的坚持,在周瑞安的眼泪前溃不成军,挂了电话,他拿着工资卡出门了。
周瑞安一摸脸上的泪,表情恢复常态。他的眼睛像是有道闸,泪水来的快去得也快,经常泪水还在扑簌簌往下掉时,表情就已经恢复冷硬。
既然自己联系不到娄朋辉,那些助理也不肯说,就只能套套杨桐的话了,不过听得出他有所提防,等他来了,要好好安抚一下。
周瑞安也想联系下彭天,他觉得彭天必定被娄朋辉收拾的很惨,现在二人打官司都有可能,所以还是避过这几天才好。
妈的娄朋辉……
周瑞安一想到他就来气,没想到也是个懦夫,这才哪到哪就要和自己结束!?连亲口说的胆量都没有,我又不会咬死你,虽然很想这么做……
正在周瑞安生闷气时,电话响了,是个未知号码,不过肯定是廖涵萧打来的。
“喂!”周瑞安没好气的接了。
“喂,新百伦外卖……哈哈哈哈哈,”廖涵萧没说完先把自己逗笑了。
周瑞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廖总你够无聊啊。”
“这不像哄哄你吗,听你口气这么冲,怎么了,跟谁生气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周瑞安现在极度不想给他好脸。
“这样的,接下来几天我要忙一阵,今天刚好有空想去看看你,好不好?”廖涵萧不跟他一般见识,语气很和善。
“不行,等下要来人。”
“这么忙啊,那……我接下来也没时间,还想正式慰问一下。”
“你有什么话就在电话里讲吧,”周瑞安看出来廖涵萧是有话要说,但懒得和他打太极。
“也没什么事,就……娄总最近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没有。”
“没有?他没跟你说?”
“我他妈被出局了,知道什么!”
廖涵萧那边愣了几秒,接着难以置信的问;“什么意思?他发现了!?”
“应该不是,他什么也没说,身边的朋友告诉我的,之后他不接我的电话,助理也没出现,我觉得他是来真的,”周瑞安冷冷的说,越说心里越气。
“他就把你扔在那了!?你一个人!?”
“是啊,一个星期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消息特别闭塞,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倒是有听说,以为是假的,没事没事,他现在忙着周旋,你也不需要再回去了,我虽然不能把他彻底打死,但扒层皮还是可以的,就当给你出出气,”廖涵萧软言安慰。
“什么意思,这种程度你就觉得可以?当初你的心气儿可是不弄死他誓不罢休啊,现在就说扒层皮就可以?耍我?”
“那……你想怎么做,”廖涵萧无奈的笑笑。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总之不能比彭天好过。”
廖涵萧又愣了几秒;“吓我一跳……我才反应过来……你还不知道彭天死了吧。”
这下轮到周瑞安沉默了。
“……什么?死了?谁死了?”
“彭天啊,他死了。”
周瑞安本是拿着手机在屋里乱转,边打电话边联系走路,听到这话身体忽然一晃,差点摔倒,他闭着眼睛艰难掌握好平衡,片刻后重新睁开,目光有些发颤;“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复位前几天的事情,那天我也跟你说了,他们在地下停车库见面,彭天去挑衅他,我也以为顶多就是打的狠点,没想到娄总疯了,开车把彭天碾死了……”廖涵萧越说声音越小,他怕周瑞安听出他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