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脱力,会有一段时间的后遗症。肖暑道。
他跳过了秘书长那套复杂又虚伪的过程,直截了当地进入了今天最重要的正题,道:你把你那对双胞胎交给我,我会亲自教导他们。你可以放心,届时他们所有的检查和训练都会经过你们的同意,我可以与你们签订协议。
李彦言被戳到了痛点,立马打断了他:曾先生,那对双胞胎身上还有很多问题都没有调查清楚,你不能
曾霖笑道:那你继续问,调查清楚了。肖暑,我的提议你考虑一下,以你们现在的条件,是没法让他们俩好好的成长起来的,他们太危险了,对你们来说也太危险了。
你!
曾霖做了一个嘴巴上拉链的动作:您请。
肖暑道: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李彦言脸上阴晴不定,也不再兜圈子:双胞胎必须交由我们做完调查。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肖凌云突然站起来:李彦言,你少做梦,他们还没有脱离哺乳期,有白纸黑字的法律条文保护,你要审问大人就审问大人,还想带走孩子?!
肖凌云,你少拿鸡毛当令箭,秘书长也蹭地站了起来,现在是一般法律能够涵盖的情况吗?明天特殊调查令就下来了,我看你到时候还放不放人!
曾霖不嫌水混地又插了一脚:秘书长,我也是有开权限开特殊调查令的。这次的事件影响非常大,威胁到一般民众的安全,你怕是很难一手包办吧?
场面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根本就不是审问不审问了。肖暑在房间里面咬紧了牙,手指掐进了手心里面,望着外面那五个人没有说话。五个人只有付秋明还好好地坐在椅子里面,疲惫地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听了一段时间的争吵之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转身朝着外面走了。
审问还没结束,付秋明,你什么意思?
秘书长跟了过去,很快肖凌云也跟了过去,只剩下曾霖,看了看里面的肖暑,招手叫来工作人员,道:送他回去休息吧,伤还没好呢被拉出来折腾。
肖暑垂下视线,被重新带回了走廊里面,曾霖上下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只道:晚上让李兴过来找你。
肖暑道:好,聊聊协议的事情。
有了肖暑这句话,曾霖脸上带上了笑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
落定
肖暑出了审问室之后好一会没从那种烦躁的情绪中缓和下来,没有马上回孩子身边,而是找工作人员借了烟,站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区久违地抽了一根烟。一位女警走过来问要不要送他回去,肖暑问:肖局付局他们呢?
刚才还在走廊的,这会估计进了会议室里,女警说,我看你脸色好差。
肖暑掐了烟,揉揉脸,冲她笑了笑:没关系,我等会自己回去。
女警看了他好几眼,似乎在考量该不该找他要个签名,肖暑没有再在这里逗留,又不想现在回去让野哥担心,坐电梯去了一楼,买了高热量的热可可,待在最偏僻的区域里慢慢地喝了,缓了一个多小时,感觉到身体终于有了些温度。
他看了眼表,难得地没有乘电梯,而是从消防通道往五楼走。
刚走到二楼拐角的地方,空气里弥漫起淡淡的烟味。肖暑皱皱眉,消防通道里抽烟是违反安全规定的。
他加快了脚步,又在拐弯之前立住了。
他看见肖凌云和付秋明正站在消防通道的窗户边,付秋明背靠着他站着,身体靠在墙上,背微微地驼了下来,手里夹着已经快燃尽的烟。今天的风很大,从窗户外面呼啦啦地吹过去,把烟头上冒出来的烟雾吹得东倒西歪,给他蒙上了一个白色的棱廓。
两人在轻声地说着什么,但这会儿已经停下了之前的话题,只是沉默着。肖凌云把手伸到了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了捏,后者似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在窗台上掐灭了烟,突然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手里面,保持这个称得上失态的姿势好几秒,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手臂环住肖凌云的肩膀,用力地跟他抱了一下。
肖凌云的侧脸看上去也不太明朗,声音很低,道:秋明,你都到了这个年纪,很多事情也该放开了。
说完,他叹了一声:你们家的人啊,就是执念太重
肖暑背靠着转弯前的墙壁,微微垂下眼睛,盯着脚前的地面,咬住了自己的嘴角。
付秋明大约是极为复杂的笑了一声,又传来了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他的嗓子已经全哑了,听起来完全像另外一个人,似乎之前的审问全是伪装出来的声调:云叔,我知道。
我没法放下,这么多年了,这些东西就好像已经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他的语速很慢,声音又涩,听在耳朵里面沉甸甸地让人难受,如果把肖泽从我身上剥离出去,大约我自己的那一部分会先坏掉,像失去了中控系统的机器人那样,浑浑噩噩的,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继续过下去
一段很长的沉默。
肖凌云似乎也点了根烟,楼梯间的烟味越来越重了。
付秋明突然转变了话题,问:你知道肖暑背上的纹身吗?
纹身?
付秋明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
他背上有个纹身,我去调查过了,是在我认识阿泽之前就纹的,那个刺青师现在还留着当初的图纸,对他印象非常深刻,他说,那天在付家住宅,他给我看了,跟我说他真的是肖暑。他还告诉我,他全部都想起来了,当初DNA验出来的是假的,因为小时候他和哥哥恶作剧,在录DNA信息的时候互换了身份。
片刻的安静,肖凌云的声音慢慢变了:你说什么?
付秋明注视着他,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压着嗓子:他从来没跟我提过纹身的事情,也没有提过身份互换。
那时候的他才多大?恐怕根本没意识到有DNA核验这回事,懵懵懂懂的,脑子也被刺激得不正常,付秋明说,心里可能也有埋怨和恨吧,当所有人都分不出来的时候。
肖凌云的手在发抖,烟灰掉在了地上,张张嘴,太阳穴上突起了青筋。
又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付秋明低头,抖了抖烟灰,然后看向了窗外: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又高兴又难过,高兴阿泽永远都是阿泽,在最爱我的时候停止了生命,没有跟别的人恋爱、结婚、生孩子,难受阿泽是真的不在了,我这么多年的守护,这么多年的痛苦,这么多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想得多了,似乎也无所谓了,他说的也许是真话,也许只是善意的谎言,到底谁是肖泽、谁是肖暑、什么是真相?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的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