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季侑言蓦地感到了一种压迫感,心中涌起了战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大家笑够了,这一镜重来。

沈郁母亲再一次端着鸡翅从厨房走出,乔月跟在身后。沈郁被唠叨后,笑嘻嘻地起身把杯子和碗筷分了一分。她把饮料从桌下提到桌上,乔月放好菜,自然地帮她接过,打开了一杯一杯接满。沈郁习以为常地接过倒满的杯子,自然又敷衍地道一声谢谢,沈郁母亲在一旁唠叨沈郁没乔月一半懂事,乔月微微笑着听她们讲话。

就这么短短的一小段,放在荧幕上不过一分钟的戏,顾灵峰让他们四人拍了一次又一次,不论是动作还是表情又或者是台词上的感觉,只要有一点瑕疵,他都不留情面地打断,要求重来。

电影时长紧凑,又是大荧幕上放大了观看,他不容许留下的画面里有任何一帧是将就的。

高压之下,四个人都越来越进入状态,越来越默契。好不容易这一镜顾灵峰终于喊了个过,演员们得了口喘息时间。两个老戏骨坐在原位补妆整理头发,季侑言和景琇被顾灵峰叫到监视器旁。

顾灵峰回放了一遍过的那一条,拍了拍季侑言的肩膀,鼓励道:还不错,保持住状态。

他是由衷的。虽然因着景琇的对比,季侑言的表现说不上令人惊艳,但已经算得上是令人惊喜了。

电视剧和电影虽然都是荧幕上的表演,但实际演绎起来其实差别很大的。电视剧由于受众限制,多作为普通人日常消遣时观看,没有人有时间慢慢地品味演员的一颦一笑,所以通常需要演员放开了演的;而电影则需要演员收着演的,以余味定输赢。

很多从电视剧跨到电影的演员往往把握不住这其中的尺度,不得其法,铩羽而归。而季侑言第一次触电,能演成这样已经让顾灵峰刮目相看了。

季侑言正准备谦虚地回应几句,景琇却盯着监视器,冷不丁地开口道:季老师,我觉得你似乎没有进入状态。

她蹙眉与季侑言对视,神色间是就事论事的严肃。

季侑言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周围听到耳风的工作人员也都放缓了手中的动作,拉长了耳朵围观这边的情况。

景琇见季侑言变了脸色,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缓了语气解释道:我不是指季老师你现在表演得不好,只是觉得,你可以更好。

她看着季侑言的眼神里除了旁人可见的凛冽,还有季侑言可以看懂的期待。

怎么说?顾灵峰语气中有些兴奋。

季侑言也用眼神询问景琇。

景琇沉吟道:我没有办法准确表达,但是我和季老师对戏的时候,我觉得我和你,是有距离感的,或者说,有一种空间感。她后半句话直接是对着季侑言解释的。

她说的太抽象了,季侑言把握不到脉搏,有些无措。

气氛微微凝固。顾灵峰回看画面,也说不出所以然,便圆场道:先继续拍下去吧,再感受感受。

季侑言心里有了更大的压力,更努力地回想她曾经在影片里景琇的表现和方珊接戏时的不足,力求表现得完美。

但事与愿违,顾灵峰喊暂停了。他惊叹于景琇的敏锐。

人物的塑造是镜头里一秒一分堆叠起来的,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从监视器上看,单独的一两个镜头看不出什么,但几个镜头连在一起看就能看出差距了。季侑言的表演其实每一处都堪称完美,但就是过于完美,反而好像缺了什么。人物有一种失真感。

顾灵峰让季侑言休息一会儿,调整状态,先拍摄沈郁父母单独的戏份。

季侑言和景琇出了拍摄间,站到了片场门口眺望远处,呼吸新鲜空气。两人都在沉默,气压低沉,姚潇和林悦抱着水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不敢上前。

季侑言思绪有点乱,顾灵峰说她的问题是过于完美?如果过于完美是错误的话,那要调整成不完美?显然这不会是正确答案。

她一直注视着远处,不好意思看身旁的景琇,她害怕在景琇的眼神中看到对自己的失望。明明她是想表现好的。

也许顾导说的过于完美并不准确。景琇在陪她沉默许久后淡淡出声,是一种不容易察觉的设计感,每一个动作、眼神,分寸不乱的拘束感。

你看着我。景琇要求道。

季侑言侧目看向景琇。景琇直视着她,询问道:言言,你是不是看过很多遍电影了?

季侑言咬唇嗯了一声。

景琇找到关键了,一针见血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预演过很多遍了?

季侑言点头,隐约摸到了什么。

景琇知道就是这个问题了,眉头舒展开来,柔了声音道:言言,你看着我,不要再设想我以前是怎么表演的,你应该怎么应对才是完美的。

只要看着现在的我,只要回应现在的我。

季侑言微张薄唇,醍醐灌顶。

是了,她一直过度在意从前的景琇是如何表演的,设计好了自己该如何反馈,沉浸于表演欲中,以至于反而错漏了此时此刻景琇是如何表现的、两人就该如何塑造起引力磁场。

她欣喜地想要搂住景琇狠狠亲一亲,但碍于现场人多口杂,最后只好克制地伸手抚摸景琇的脸颊,低柔道:阿琇,我知道了。谢谢你。

景琇微微歪头,几不可觉地用红唇轻触她的手心,凝视着季侑言,眼波浅浅一荡。

两人相视一笑。

姚潇和林悦被亮瞎双眼,却兴高采烈地松了口气,旁边等着给季侑言补妆的化妆师震惊了,不是幻觉吧,景琇居然能有这么柔情似水的表情。啊!原来传闻是真的!她知道刚刚为什么季侑言要冷她了!

沈郁父母单独的戏结束了,季侑言和景琇进去了。

进餐间,沈郁父母询问她们最近的生活,沈郁神采飞扬地回应着,乔月偶尔才答一两句。桌面上有一道菜是蒜苔炒肉,乔月伸筷子想夹肉,沈郁正好也伸过来夹走了一块肉,乔月夹筷子的两指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偏移了筷子,夹走了两条蒜苔。

沈郁父亲开玩笑问乔月沈郁没欺负人吧,沈郁笑嗔说我哪能啊,说得我跟土霸王似的。

沈郁母亲接茬说你不是吗?她嘴上教育着沈郁不要仗着乔月性子好没分寸,要互相照顾,手上却只记得疼惜地给沈郁夹菜。

乔月温顺地笑对着沈母,眼神里有压抑着的羡慕一闪而过。

沈郁注意到了乔月的目光,眼神一柔,状若不经意地给乔月夹了两大筷的蒜苔,打趣着回应沈母的话。

乔月低头夹起蒜苔缓慢地咀嚼,唇角有似满足,又似落寞的笑。

她常在沈郁家吃饭,一开始怕沈郁父母不喜欢她,所以吃饭也十分守分寸,多吃饭,少夹菜,就算夹菜,也多只挑着眼前的菜夹。沈郁便一直以为她是草食动物,不爱吃肉。

这一场戏,初看时满是温馨,看到后面回想起来,却变成了一片压抑,暗波汹涌,意味深长。所以在这一场戏里,演员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必须要精准无误。

景琇表现得优秀不足为奇,意外的是季侑言竟然分毫没被压戏,与景琇难分伯仲。

现场的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称奇,刮目相看,惊讶于季侑言怎么仿佛在短暂的休息后打通了任督二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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