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帝蹙着眉看她,狸后也蹙着眉看她,考淡站于二人身侧,同从前那般,冷静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们似是有许多话同她说,但不知怎的,没人开第一个口。
昆仑山神障圈大,千茶出来时是随意找了块地儿落脚,她扫了眼,走到了离她最近的荷姚面前。
她打开籍眼瞧了瞧荷姚额头上的籍谱,籍眼收回,低笑一声,面上些许安慰:“长这么大了。”
荷姚一顿,方才微蹙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她由心一笑,立马跪了下来,开口道:“恭迎长老。”
这一声不大,却落进了每个人耳中,接着这山下,浩浩荡荡,狸族大小全都跪了下来。
一声声“恭迎长老”此起彼伏,几乎要震上天去。
千茶淡淡一笑,一股久违的心绪涌上心头。
“都起来吧。”千茶道了句。
众人缓缓起身,千茶趁这时,朝后看了眼,见旋离不远不近地站着,手上的斗篷已不知去向。
千茶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考淡,吩咐了句:“考淡,明日叫枳於来先祖祠一趟。”
考淡点头,应了声是。
千茶又说:“我的头还有些晕,得去虚妄海坐一会儿。”
考淡点头:“我已收拾妥当。”
千茶点头,转身想离开,却又顿住脚,从人群中找到熟悉的身影,招手道:“六殿下,随我一起。”
人群中的六殿下,听闻后诚惶诚恐地挤了出来,站在千茶身侧应了声是,他弯着腰,瞥了眼身后的狸帝狸后,咽咽口水,还想说些场面恭敬话,却见千茶已然抬脚离开,他不多想,将话吞下,立马跟了上去。
千茶口中的坐,并非是真的坐在虚妄海中。
鲜少人知晓,虚妄海深处有一小岛,五千年前,长老从那玉珠中破壳而出,便是在这岛上养了十年的身子,才化为人形。
长老生于虚妄海,这海水于她,便同娘亲般存在,她平日里若是身子不舒服,或是睡着不踏实了,来这岛上,吹吹海风,吸吸海的气泽,便能好上许多。
她还记着,她为七殿下时,幼时生了小痛小病,狸后总会带她来这岛上,不做其他,只睡上一觉她便能好。
她那时觉着神奇,还问了几句为何如此,但此刻她怎么也想不起,狸后当时用了什么话将她哄骗过去。
考淡已然将这岛整理了一番,千茶同六殿下落地时,眼见之处都干净的很。
千茶走了两步,又忽的想起从前带旋离来这里的事。
她那时是想着带旋离来看看她长大之处,一时兴起而来,却忘了别族人是不能进本族之海的,所以那次旋离才落地,嘴唇便被海风熏得发白,全身都疼了起来。
那时的旋离才跟了她,身子也弱的很,她那么一疼,可把千茶急坏了,赶忙带她离开,照料了几日,见旋离没有其他不适才放下心来。
“长,长老”
六殿下的一声,打断了千茶的思绪。
千茶眨眨眼,转头对六殿下微微一笑,开口道:“六哥跟我进来吧。”
千茶这声六哥只是随口习惯一喊,可这么喊的,把六殿下给吓坏了,他哎哟一声,连忙道:“不敢不敢,长老还是喊我六殿下吧。”
千茶闻言噗的一声笑了。
不再说其他,千茶将六殿下请进了洞中。
不知考淡何时来的,此刻这洞中石桌上,已备了茶水糕点,千茶倒了杯,给六殿下也倒了杯。
她喜冷茶,此刻这茶水正好,她喝了口,又拿起一旁的糕点咬了一口,糕点入口,她忽的停住了手。
六殿下在一旁看着,见千茶这般,立马上前问了句:“怎么了不合胃口”
千茶摇摇头,淡笑了声,将手上的桃花糕全吃了。
怎的会不合胃口,这东西是谁做的,她吃的出来。
“坐啊。”千茶对身旁的六殿下道。
六殿下干笑两声:“呵呵,长老坐便好,我就不坐了。”
千茶转头,淡淡瞥了六殿下一眼。
六殿下咽了咽口水,立马坐在长老身边。
“六哥”
千茶才喊了句,还未往下说,却被六殿下惶恐打断。
“不敢不敢,长老喊我六殿下便好。”
千茶歪着脑袋看六殿下,忽的怪声怪气学了句:“不敢不敢,长老喊我六殿下便好。”
六殿下这才终于笑出声来。
眼前人的这语气,这身段,确实是她的七妹无误。
七妹是长老之事他是知晓的,但知晓是一回事,眼见了又一回事。
方才在妖族之边,随众人这一跪,他脑子几乎乱了套。
六殿下挪过去一些,又看了眼洞外,小声道:“那个,你现在”他想了想:“你是长老”
千茶笑:“不像”
六殿下立马点头:“像,不,不是像,你就是长老,呵呵呵。”
他又挪过去些,早上被匆匆叫醒,没来得及拿扇子,所以此刻他想敲敲手,却无从下手。
六殿下只好将手收了起来,看着千茶,问:“你说,我若同你说玩笑话,你说父亲会不会打死我”
千茶笑,她拍拍六殿下的肩:“无妨,我护着你。”
六殿下一顿。
虽说长老护着六殿下绰绰有余,但眼前这个人,他还是将她视为自己的七妹,还无法转过来。
七妹护着他
六殿下呵呵两声,愣是将“我护着你吧”这话咽了下去。
他这么说了,千茶自然也好奇了些,又喝了口茶,千茶开口问:“你要同我说什么玩笑话”
六殿下犹豫片刻,道:“你同旋离的玩笑话。”
千茶一顿。
六殿下又干笑一声。
若是一日前的千茶,听闻旋离二字,便能兴奋地跳起,不用等六殿下开口,自己便能娓娓道来她同旋离的事。
可现下
六殿下又想到,方才在妖族之边,千茶对旋离似有些爱搭不理的样儿。
六殿下正经起来,一副关心的样子问:“你同旋离,很早便认识了”
千茶点头。
六殿下问:“发生了何事”
千茶轻叹。
她让六殿下随她进来,便是想同他说说自己与旋离的事,她总想不明白,她觉着,六殿下应该能明白些。
千茶又倒了杯茶,低眸喝了口,见六殿下伸手就要拿桌上的桃花糕,她撑着脑袋悠悠道了句:“这是旋离做的。”
千茶这话是没什么深意,但六殿下听着却不同了。
他看着碟子里仅有的三块,舔舔唇,将手收了回来。
千茶笑:“你吃吧。”
六殿下摆手:“不饿不饿。”
他只好喝了口茶,又听千茶道:“茶也是旋离做的。”
六殿下咳了咳。
长老思念起人来,怎么这么让人瘆得慌。
六殿下放下茶杯,又问:“千年前,发生了何事”
千茶换了只手撑脑袋,另一只玩弄着茶杯,她缓缓道:“都传,我是死于狼鸟两族争地之战,是聊缺缺夺了我的妖骨。”
六殿下凑近一些,问:“确是如此”
千茶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