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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 尤四姐 5289 字 2019-05-06

过去检点那些针线活,手上一抖,险些拿捏不住居然有那么多的小衣小裤是替谁做的莫非布暖怀了孩子是他的孩子他惊得无以复加,那她人去了哪里既然有了身孕,为什么不回他的信为什么要和蓝笙成亲

她要出阁,总会回将军府去的。他慌忙出了载止,扬鞭一路飞奔回春晖坊。下了马也不等人来接应,把马鞭扔给门前守卫的甲士,径自进了园子里。

可他跑遍了梅坞和烟波楼,她都不在。他急得简直要疯了,她到哪里去了他忖度着,把她嫁出去是母亲筹划的,她一定知道内情到了这地步,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不顾人伦爱上自己的外甥女,那又怎么样竹枝馆那一夜八成尽人皆知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有罪有罚他来承担,只要把布暖还给他。

他跑进渥丹园,撞翻了园里来往的仆妇婢女。众人被他唬着了,怔怔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蔺氏才吃了点心正盥手,见他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立时也愣住了。待定了神才站起来,喜道,“六郎回来了哎呀,怎么不先行送个口信,我也好准备。”打量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自然是知道缘由的,只不动声色罢了。

“母亲”他上前两步,嗓音都带着三分颤抖,“暖儿呢她人呢”

蔺氏脸上不大好看,“你奔波了几千里,这一路乏累了吧我让知闲给你备热水洗漱洗漱,你且歇一歇再说。”

他却不理会她指东打西,执拗道,“她人在哪里请母亲务必告诉儿子。”

蔺氏闻言虎起了脸,当着满园的人不好发作。给尚嬷嬷使个眼色,叫把闲杂人等都赶出院门去,一时诸人散尽了才道,“她要下嫁蓝家,你不是早就知道的么,怎么一回来就问这个你们甥舅感情深我知道,但总归长幼有序。再关心,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如此作派要闹笑话的知不知道摆着将过门的媳妇不问,对外甥女这样上心。这园子里眼睛挤着鼻子的,你不怕下人背地里编派你”

“母亲不必晓以大义,我错都铸成了,还怕别人笑话么”他凛凛伫立着,“我只要知道她在哪里。”

“你知道了当如何”蔺氏两条胳膊当胸抱着,“她连六礼都过了,就算不拜堂,也是他蓝家人,与你又有何干你一个做长辈的,动辄蛇蛇蝎蝎的,我竟一句也听不懂。”

容与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她,她想法子规避,自己犯不着从头认真去解释,更不能像她这样泰然处之。不在将军府,横竖是在郡主府。也顾不得旁的,踅身就要朝门外去。恰巧这时知闲来了,老夫人的声音像一支直插云霄的竹篙,尖利刺耳的高呼,“拦住他”

知闲仿佛置生死于不顾了,笔直的摊平了双臂挡住她的去路,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你要到哪里去非要闹得满城风雨你才肯罢休么”

他恨透了她,知道这件事里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遂一把推开她,“你给我滚出将军府,别再让我看见你”

知闲被他扬得几乎磕倒下来,所幸有仆婢搀扶住了。踉跄几步方站稳了,委屈得直抽噎。蔺氏眼见拦不住他,高声道,“她都已经怀了晤歌的孩子了,你找到她打算怎么样要落个个强梁的罪名么”

他只觉有千万斤的磨盘碾压过他的身体,四肢百骸都僵直了,停下步子连头都回不了。果真是她怀了孕,但说是蓝笙的孩子,不可能的他艰难的吸口气,“那是我的孩子。”

知闲如遭电击,她一直奢望着那晚他们什么时都没有发生,可是他承认了。亲口承认,那比单方面的猜测致命百倍。这么残酷的现状她失声痛哭出来,“沈容与,你禽兽不如”

蔺氏也慌了神,她料想到了他这趟势必是不顾一切的,但真正亲耳听到,也叫她肝胆俱裂。她颤着手指指他,“你这逆子,可是要我的老命么我生养你,就是为了让你今天这么来气我的她是你的外甥女是你亲姐姐的闺女你油脂蒙了心,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你的天良哪里去了”

天良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了,过去二十多年一直谨小慎微,连迈一步都要左右观望。如今他的这项美德成了桎梏他的枷锁,他要因此失去挚爱的人。他不是没有能力颠覆,是顾忌太多。如今报应来了,他须得付出代价了。

“母亲,”他忍得牙关发酸,“儿子自知罪孽深重,可我已经放不开了。我眼下只要找到她,孩子的事没有当面问清,我绝不相信是晤歌的。”

蔺氏冷冷一哼,“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还有脸子去对质么你只管打听,把你派去的那几个婆子传来问话,问问她们在载止里的所见所闻。人家连下人都不避,成天介腻在一起。你也是要成家的了,这里头缘故,还要我再怎么同你明说”

他退后几步,肩背抵着门框。佩剑上的穗子不住的颤,低着头道,“我谁也信不过,所有人都在骗我,要拆散我和她。”

蔺氏赶到门上,原先还由尚嬷嬷扶着。听他这一番话,气得掣回手道,“你别当你身居高位我管教不得你你阿爷走了,我还活着我打量你是无法无天了,说出来的混帐话不计个后果么莫非你还打算触犯刑律不成这家业还要不要体面还要不要你朝中行走,听见谁家出过这荒唐事”她自知有些过激了,怕弄巧成拙,缓了缓才又道,“六郎,你擎小就懂道理,样样不要母亲操心。如今大了,怎么反倒愈发回去了你听母亲的话,有些东西是镜花水月,能看够不着的。暖儿再好,她也是别人家的人。你是做舅舅的,理当比她更醒事。这是段孽缘啊,由着性子来早晚要出大事的。到时候谁能救你晤歌和你本来是好兄弟,如今为了布暖,不落井下石便不错了。其中厉害你懂不懂”

他眼下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知道他想她,要她,他快被折磨得癫狂了。嘴上咬定了孩子是自己的,但又迫切要找到她问个明白。实在有太多的不寻常,两个月而已,竟变了个人么

“了不起罢官流放。”他无谓道,“我早就做腻了这大都督、上将军。像个黄金的枷,架在脖子上透不过气来。”他看着知闲,“你要告发我么只管去,可救了我的命了。”

知闲呆若木鸡,蔺氏那里剌剌一记耳光冲容与扇了过去,暴跳如雷道,“我先打醒你这不孝子为个女人英雄气短,你愧对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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