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得着命令各自分头承办,余下秀一人,不知如何是好。如今眼看着要穿帮,这是天塌地陷的晦气事体。只怪暖儿不听她的话,当初若用了避子汤,就没有眼下这事了。也真是无巧不成书,昨儿才发作起来,今日阳城郡主就到了,连个手脚都来不及做。过会儿等蓝笙来了,这世上恐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戴这顶绿帽子的。倘或当场反目,那布暖以后再也做不得人了。
她愁也愁煞,那里阳城郡主不知情,乐颠颠上廊檐下扶起布暖,笑道,“我的儿,你真是我蓝家的大功臣这会子还不跟母亲回去么倒瞒着我,瞒到多早晚去”
布暖仍旧懵懵懂懂的,起身掖着嘴角道,“我素来不吃羊奶,辜负殿下好意了。”
“不是这一宗。”阳城郡主道,“我问你,信期耽误了多久”
她腾地红了脸,也不明白她做什么这样问,支支吾吾道,“怪臊人的,殿下怎么会想知道那些呢”
阳城郡主笑道,“傻孩子,还蒙在鼓里你奶妈子也是,怎么恁的大意亏我今天来了,否则要到显了才觉察么”
正说着,那边侍女领着个郎中过了垂花门,沿着游廊快步赶来。郡主拉她进明间去,安顿她坐下了,便转过去等人来。这间隙布暖瞥了秀一眼,她哀伤的看着自己,只不说话。她隐约觉得要出什么事,也未及多想,那郎中已进门对郡主顿首行礼。
“快给她瞧瞧,看是不是有了喜信儿。”阳城郡主赐他坐,眼巴巴在边上候着。
布暖听她这么说,吓得魂不附体。骇然去看秀,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蹙眉盯着郎中,仿佛他握有生杀大权,只要点个头,大家就要永世不得超生。
真像过了一百年那么长,郎中在众人眈眈的注视下收回了手,冲阳城郡主作揖道,“小人且给千岁道个喜因着时候不长,估摸着才刚二月余,因此切起来很费一番周折。不过依小人拙见,娘子脉象往来流利,的确是个喜脉。”
阳城郡主一听自然喜不自胜,布暖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果然是天要亡她,原本就已经走到了绝境,如今更是举步维艰。蓝家恰巧这会儿要谈婚事,叫她怎么说呢说孩子不是蓝笙的,是容与的么这样要惊死多少人又叫蓝笙的脸往哪里搁呢
她下意识把手放在肚子上,里面有个小生命,她想起这个来就寒毛直竖。两个月,只有那么一点点,除了孕吐,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她有些心酸,自己被他忽略就算了,现在又拖了个孩子,接下来怎么办呢若是他知道了会怎么处理知闲的孩子可以正大光明,她的孩子却要永远隐匿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是她的错,怪自己孟浪,要累及下一代。
阳城郡主絮絮催促郎中开上好的保胎药,回头见布暖怔怔的,笑道,“怎么了可是唬着了”忙过来宽慰着,“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生了孩子才算得完满,否则人生就是有缺憾的。你别怕,有我在,诸事放宽心。哎呀这趟来得好,真真是高兴坏我了我蓝家要添丁了,可见平时吃斋念佛是有福报的。老天赐了个宝贝来,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布暖看郡主高兴得那样,心里有深深的负罪感。撇开她高贵无尚的出身,单说一个母亲为儿子求子的虔诚,自己就对不起她。她想同她解释,却开不了口。整个身子像泡在大海里,飘飘浮浮没了依傍。仿佛随时会化成一捧沙,化成一蓬烟,消弭无形。
郡主府自己的医官随后也赶到了,气喘吁吁的进来,定了定神方给她把脉。三指扣了半天,捋捋胡子确诊下来,“是喜脉无疑,脉象也平和。如今只需安心坐胎,不温不燥的进补一些。等孩子养到五个月大,根基就稳了。”
阳城郡主又是一通对天求告,布暖单手撑在锦垫上,欲哭无泪。多希望他在身边,她已然乱了主意,这样难堪的局面,为什么要她独自面对呢
这时蓝笙也到了,远远笑着进来,嗓门洪亮的给他母亲请安。又道,“殿下这么心急火燎的干什么说有好事,什么好事”
他含笑看布暖,以为把婚期定下来了,由衷的庆幸着。
布暖越发局促,心里只隆隆擂鼓。暗想也罢,她早作好了准备,自己没法子坦白,他那头先发起,再顺着说下去就容易得多。
阳城郡主欢天喜地,这样那样和他报喜。她看见他脸上渐渐浮起一种悲凉无助的神色,朝她望过来,眼神叫人心都碎了。她臊得无处容身,她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短处都落在他面前。她想这回他定是忍无可忍了,她对他很是愧疚。猜想他可以对她感情的痴狂装聋作哑,一定无法忍受她身体的背叛。男人最看重这点,她已经没有吸引他的冰清玉洁。她蒙上了尘土,成了令人唾弃的荡妇
第二十二章自难忘
“这是好事。”蓝笙勉强笑道,“多少日子了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布暖惊愕的抬起头,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正感到不可思议,见他走过来,蹲在她身旁道,“是我糊涂了,你别怕,什么也都别管,交给我就是了。”
秀眼里霎时充满了感激,颤声道,“依着郎君,接下来怎么办”
蓝笙看了阳城郡主一眼,“那就要请我家千岁拿主意了。母亲说是及早成婚,还是先不要这孩子”
郡主吃了一惊,“亏你想得出来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怎么能不要再说是头胎,我都稀罕死了,断断是要留住的。我这就回去筹备聘礼,你快些往亲家府里送。暖儿的功劳,十个你也抵不上她分毫”复对布暖笑道,“好孩子,你且将养着,下聘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定然不会慢待你。”语罢领着人急匆匆出门去了。
秀想着留下清静叫他两个说话,因带着仆妇婢女都散尽了。布暖一手抚颊,指尖冻得冰碴子一样。羞惭着,闷着头不敢正视他。蓝笙转身在圈椅里坐下,紧绷的情绪忽而松懈,仿佛整个人都瘫痪了似的。
他没有设想过这样的窘境,最不可能成为敌人的老友抢了他的女人。只当是个噩梦,咬咬牙也便过去了。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叫布暖怀孕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他的耐受力么他是个男人,从男人的角度来说,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尊严被这样无情的践踏。但他又觉得自己很可悲,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遇见了布暖和容与,却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中。他虽恨容与自私,并不真正想看他身败名裂。还有布暖,自己对她的确动了真感情,又怎么舍得眼睁睁让她万劫不复两下里夹攻,仔细权衡利弊,他又一次投降,不得不委曲求全,替容与把这孩子承认下来。
布暖无言以对,迟疑道,“你大可不必”
他自嘲的笑了笑,即使到了这步田地,他还是不忍心责怪她半句。他只是深感无力,“不然怎么办呢,若是连我也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