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他打了伯爵一巴掌,瑞塔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打了他。
伯爵脸色铁青,一扫刚才的温柔,上前一把抓住瑞塔的胳膊将他拽到面前;“你没有选择,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在命令你”
“命令我看着你死然后带着赃款跑”瑞塔红着眼睛迎着伯爵的目光反问,伯爵没了话,不知是被瑞塔的目光还是话语噎住了。
良久,伯爵松了手,不自然的移开目光;“这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你只需要遵从我的命令。”
瑞塔冷笑一声,将脸扭到一边,表情隐藏在阴影中,只听得见粗重的喘息声。
伯爵艰难的咬着嘴唇,他喉头发紧,鼻子发酸,心口有股疼痛在膨胀,这些感觉是全然陌生的。伯爵本来已经释然了,或者以为自己已经超脱,可事实远不是如此,那略带哽咽的呼吸声好像带着魔力,传入伯爵的耳道后化作一架战车,轰鸣着将他的五脏六腑碾的血肉模糊,同时伯爵也明白,瑞塔此时的感觉跟他是一样的。
这认知让伯爵转了身,不敢再多看瑞塔一眼。
太毛骨悚然了,伯爵暗暗想着,不知不觉间,他无师自通的了解了另一个人的想法,就好像是将灵魂割了一半给他,产生了无形的羁绊,他痛苦,自己也痛苦,他说不出口的悲伤,自己却心领神会。
“为什么你不能抛弃这些,它们都不属于你,你抛弃爱尔柏塔让阿林活下来不行么”瑞塔抽噎了一声,恳求般的喃喃自语。
“我不会忍辱偷生,这些罪恶需要有人去结束,你只管找我说的做,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考虑,”伯爵声音坚定不移,可说完后他便难过的捂住眼睛。
你以为我想放你走吗伯爵绝望的想着,他最理想的死法是在瑞塔怀里停止呼吸,最后的画面是他哭泣的脸,甚至奢望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但残存的那一点信念和人性还是阻止了伯爵这么做,就在昨晚,伯爵在经历一番痛苦挣扎后,将混有荣耀水的葡萄酒一把摔碎在地上,一想起自己曾有要带走瑞塔的念头,伯爵自己都不寒而栗,比听闻自己死讯还要恐惧。
深呼吸后,伯爵整理好思绪,重新抬起头。他看着面前墙上偌大的画像,是已故国王德洛尔一世的画像。他神采奕奕,威武挺拔的站在幕布的前面,永远英明神武的眺望着远方,好像是在审视自己无边的疆土。
伯爵微微仰头看着他,然后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向窗外,远处的市区上空弥漫着灰色的烟雾,布满弹孔的楼宇显得瘦骨嶙峋,期间还点缀着零星的爆炸声,一副灰暗的末世图尽收眼底。
“瑞塔,”伯爵忽然转过身,面带微笑的看着瑞塔,说道;“给我唱首歌吧,就是你在小酒馆唱的那首。”
瑞塔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低哑;“我不记得了”
“好好想想,”伯爵忽然很有耐心;“你记得。”
瑞塔垂下眼帘,眉宇间的愁苦悲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清淡的神情。
“我想好了。”
伯爵点了下头,以为他说的是歌曲。
“明天我会带着他们离开,”瑞塔的话有些出乎伯爵意料;“我决定还是遵循你的命令,毕竟也是最后一次了。”
伯爵的笑容僵住,世界在他眼中晃了晃,他几乎以为有炸弹落在了庄园附近,但他很快意识到没有声音,伯爵很小的迈开一步定了定神,坚硬的军靴底踏出一声孤独的声响。
“好好,”伯爵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心里却是惊涛拍岸,撞得他几乎流泪。
他的心脏闹了独立,头脑知道这是好事,可心里却像被人捅了一刀,伤口不断地喷着黑血。
“这就好我放心了”伯爵连连点头,他眼中的景物都变了形,浸着柔和的光,他再次扭过身,面对画像,闭上眼小心翼翼的呼吸,双手攥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清澈熟悉的调子在伯爵身后响起,是瑞塔在轻轻哼唱那首曲子,这首曲子讲的是名少女在婚礼前夜一个人来到花园,对着月亮展开了对未来生活的畅想,诗一般的情怀和旖旎的幻想让这首曲子柔美悠扬,是几年前小酒馆的热门曲子,也是瑞塔当时最擅长的,他总能唱出一种怀旧感。
当时伯爵就是在台下听着这首曲子,看着他的人,不知不觉间就一动不动,香烟烧了手他才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是看愣了。
伯爵眨着温暖的眼睛,轻轻向前搂住瑞塔,瑞塔的歌声忽然停止,缓缓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片暖洋洋的棕色里。
伯爵温柔道;“肖爱尔柏塔。”
瑞塔下意识的一颤,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说的话,一个高大肃穆的人突然出现在破烂的后台,,逆着光,张口就报了自己的名,声音倨傲又冷漠。
瑞塔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声音颤抖,好像在哽咽,说出下面的话;“瑞塔布鲁斯,爱尔柏塔先生有什么事吗”
“叫我肖,”伯爵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瑞塔的嘴唇。
“那是两年后的事了一开始我都叫你伯爵,”瑞塔出声纠正,同时一大滴泪珠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他赶紧抬手擦掉,往事重现,瑞塔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他勉强的维持表面的平静。
“已经6年了,”伯爵用指腹轻轻擦拭着瑞塔的眼睑,声音依旧平和;“要是时间倒流,我第三句就会说这个。”
“时间倒流我会推开你跑出去,然后第二天就辞掉酒馆的工作”瑞塔的声音彻底哑了,他几乎一抽一抽的,眼泪顺着下巴流进脖颈里;“永远永远不会选择认识你。”
伯爵被他孩子一样的哭相逗笑了;“晚了,我们已经认识6年了,等到来世记得避开我吧。”
瑞塔已经满面泪痕,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已被巨大的悲痛淹没,无人能救,甚至无法自救,他只胡乱的点点头,接着又不住的摇头,最后将脸埋在手里,眼泪顺着指缝顺着手腕流下来。
伯爵深吸口气,不自然的眨着眼,他只觉得瑞塔的每个动作每个声音都像是攥着他的心脏,他快要心慌致死了,慌得骨头缝都在生疼,但好在以前的大风大浪不是白经历的,伯爵攥着拳头把瑞塔抱在怀里,硬从喉间挤出话来,每个字都艰难的仿佛挂着血丝;“哭完就别哭了,明天,你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