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叔叔的声音依旧心平气和,但带着一股不容人质疑的口吻;“告诉我,你今晚去哪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纷纷抬起了头,望向弗雷。
弗雷身形一僵。
“士兵冲进来的时候,我去你房间找你,想让你赶紧躲起来,可你不在,你去哪了”叔叔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弗雷感觉自己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快速的扫了周围人一眼,这一眼没有几秒,但收获了不少惊愕与憎恨的目光。
所有人心中都被叔叔的问话勾出一团迷雾,而这个迷雾就等着弗雷的回答去解开。
弗雷喉咙干涩,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嗓音沙哑道;“我去和奥帕见面了。”
“在哪”叔叔继续和声细语,眼中冷光却是扎人。
弗雷看着他不说话,干涩的嘴唇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叔叔也不说话,可其他人沉默不下去了。
“是你把他带去酒窖的是你”科瑞恩难以置信,很快,这种难以置信化成了愤怒,跟之前不一样,他没有扑上去,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他妈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我不知道那有什么”弗雷绝望的辩解,但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没人信。
“科瑞恩,冷静点,弗雷没说谎,”叔叔再次开口;“咱们做什么事都避讳着他,他不可能知道。”
科瑞恩吠道;“那他为什么大半夜要去新酒窖”说完转过头,他用恨不得撕了他的眼神望着弗雷;“你他妈为什么带他去酒窖你没想过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弗雷泪流满面,他逃避一样的摇着头。
其他人沉默的看着这场询问,或是审判,眼睛里的温度逐渐降低,弗雷就跟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一样,离他们越来越远,无声的被排斥出群体。
弗雷能感到自己在被他们放逐,甚至感到了越来越强的仇恨,此时唯一能为他辩解,能站在他这一边的叔叔也不说话了,弗雷不想与他们为敌,也不可能在满是敌人的牢房活下去,可他太弱小了,对于事态的变化无能为力,只能声音哽咽的继续道;“我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是他带我去的酒窖”
“他带你去的”科瑞恩眉头一锁,他缓缓坐下神,半天不说话,这下人们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片刻后,科瑞恩自言自语道;“是奥帕干的是他”接着他抬起头,环视四周,最后对上弗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被利用了,你被奥帕他们兄弟两个,那个瑞塔,伯爵身边的布鲁斯先生才是罪魁祸首”
弗雷全身抖动不止,强忍着才没哭出声,他不知道这事怎么就牵扯到瑞塔身上了。
“你什么意思”叔叔也发问了。
科瑞恩说;“布鲁斯早就发现葡萄园的不对,他找过我单独谈话,但我什么也没说,连暗示也没有,布鲁斯看问不出什么就走了,最后他就留了句,好自为之。”
说完,科瑞恩冷笑了一声,眼白布满血丝;“我当时就该杀了他就该杀了他我大意了。”
“他发现了什么”叔叔问。
“不知道,他说咱们这里信件频繁,果农避讳人,葡萄酒账单也蹊跷,但这些都不是证据,他束手无策,”科瑞恩说完,再次懊悔的抱住头;“我该杀了他的”
弗雷看着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弗雷,你这个小蠢蛋,你被他们兄弟俩结结实实的骗了”科瑞恩的脸上带着残忍的嘲弄和讥笑。
“不可能”弗雷摇头。
“怎么他妈不可能”科瑞恩忍不可忍爆出一声呵斥,他几乎是一跃而起锁住弗雷的脖子。周围人默然的看着,没说一句话,没人上去拉开他们。
弗雷挣扎着,可他此时怎么会是盛怒之下的科瑞恩的对手。
“是不是他带你去地窖是不是你还不承认吗你他妈被骗了,是布鲁斯指示奥帕,然后他来骗你的他们兄弟两个害了我们,也他妈害了你”科瑞恩疯癫的怒吼,双手掐着弗雷的脖子逐渐收紧。他已经绝望了,他知道丧心病狂的伯爵会将他们全都处以极刑,他们没有生路了,而罪魁祸首却是自己人,一直被忽略的人引来的,他无法将罪魁祸首怎么样,只能这么做来发泄怒火。
弗雷直觉上认为这完全是两回事,瑞塔怀疑是他的事,但这次酒窖着火,完全是巧合,虽然去酒窖是奥帕提出来的但这个中缘由没法跟别人解释,而且他们恐怕也不会信
守卫们再次闯进来,不耐烦的将他们分开,同时将科瑞恩锁在了柱子上,以防他再次惹事。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弗雷压抑的哭声,猫叫一样小。
“奥帕也是被利用了,”沉默许久的叔叔再次开口;“如果他是叛徒,疯夫人和那个先生也逃不掉,”说完,叔叔看向弗雷;“布鲁斯先生前几天离开了庄园,刚好是武器进来的时候,弗雷你还小,你和奥帕都是,所以你们被骗了”
弗雷趴在地上,脸埋在双臂之间,他浑身抽搐,抽噎声断断续续,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四十七
奥帕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里,眼睛半闭的愣着,离他不远处有一块灰暗的亮光,勉强照亮了他的衣角,但他看上去仍像是一尊死气沉沉的石像,连眼珠都蒙上了一层灰尘。空气中飘荡的尘埃,是这间空屋里唯一活动的物体。
奥帕在这里待了两天,每天有人来送一顿饭,除此之外再没人来,伯爵也没来过,他不知道伯爵把他关在这是什么意思,也许是等待审判,但也没有人来问他话,要不是每天有人来送顿饭,奥帕真觉得伯爵已经把他遗忘了。
难道伯爵要这样关他一辈子
外面的脚步由远及近,大门“吱呀”露出一条缝,一个灰黑的东西滚了进来。
奥帕没有抬眼去看,这就是他这一天的饭,一块冷硬的面包,这块面包附近还有两块它的同类,都落着一层薄薄的灰。
奥帕没心情吃,也根本不想吃。
到了晚上,奥帕饿的头晕脑胀,他把脑袋垂在膝盖上,昏昏沉沉的想着很多不着边际的事情,他想自己之前在阿蒙做小偷的日子,那时候经常几天吃不上饭,还有可能挨打,但依然精神奕奕,为了甩掉钱包的主人,他经常一口气串好几条巷子,虽然每天都是在期盼和饥饿中度过,但那时的奥帕似乎从没有虚弱过,像一只瘦耗子似的,瞪着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在阴沟里来回穿梭。
现在回想起来,奥帕真纳闷自己当时是怎么撑下来的,也许是生存的本能彻底的激发了他所有的能量,以至于那几年越来越瘦,而且一点都没长个好在这几个月油水全补回来了。
奥帕脑筋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弗雷身上,弗雷个子也不高,是不是也吃不好呢不过他很有劲儿,比自己有劲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应该不会难为他吧
奥帕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琢磨着,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