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帕听了一愣。
安萨雷市是西北部的第一大市,当年国王节节败退,从首都撤出来后,安萨雷就成了陪都,是这些王亲国戚大贵族的最终堡垒。
能从那边来的人,还是开着黑色长车,那肯定不是一般人,肯定有钱而且两地相隔很远,现在是下午,不可能当天来当天就走,肯定要过夜,过夜的话自然要去寻乐,寻乐的话,就一定会去东街
奥帕心里有了个主意。
“走咱们看看去”奥帕顺手捡起扔在一边的破帽子带上,领着尼亚快步走出了废屋。
阿蒙市的市中心是个广场,广场对面就是政府大楼。
政府大楼正对着广场上的大喷泉,而喷泉中早已没水,奥帕记得早几年,这喷泉里不仅有水,还有鱼,悠闲的富人爱在此停留,还有满脸胡子的街头画家给人画画,每次奥帕都会假装看画挤在人群中,实际他掏光了现场人的口袋。
奥帕和尼亚满怀希望的跑到了广场,广场上一如其他时候,半个人都没有,但政府楼前却不同,多了两辆车。
奥帕和尼亚兴奋地一对视,溜着墙边往前走,设法接近汽车,看清车上人的脸。
车上人不多,两辆车一共六个人,两个司机,剩下的四个人中,一个金发高个,看着特别凶狠严肃,接待的人满面笑容的跟他说话都不带点个头的,另一个似乎是他的跟班儿,时刻跟在这个金发高个的身后,剩下的两个看上去和气一些,其中戴眼镜的那个正与政府接待人握手,笑眯眯的说着什么,而最后一个人,让奥帕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一头棕色头发,身形优雅修长,同样面带微笑,但看着比戴眼镜的那个人要亲切很多。
奥帕看着看着,眼睛越瞪越大,一段段回忆在脑中划过,稍纵即逝,他错开眼睛不敢看,他被这个片段吓了一跳。
“奥帕,你记住这些人的脸了么”尼亚看奥帕看得出神,忍不住伸手戳戳他。
奥帕被捅的眨了眨眼睛,将思绪从老远的地方硬拉回来,落到了此时空空的肚子上。
“呃我记住了”奥帕迟疑道。
尼亚此时只想着钱和吃,完全没意识到奥帕的异常;“那咱们走,去东街等着吧”
说完,尼亚转身就要去,可奥帕却一把拉住了他。
“等等我”
“怎么了”尼亚莫名其妙,他现在满心都是钱和吃,一下子被人拉住,心里很是不满。
“我”奥帕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纠结之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政府楼的门口。
车里车外的一行人似乎寒暄够了,正要步入院内。
奥帕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一下子急了,他想招手喊
尼亚看奥帕跟鬼上身似的似乎要过去,吓得一把拉住他,死命往阴影里拖。
“你干什么”确定没人后,尼亚才质问奥帕;“那是政府楼你看见守在门口的黑狗了吗他们在接待客人,你以为你是吗”
“我我好像看见我哥哥了”奥帕说的魂不守舍,连肩膀都在哆嗦。
尼亚张了张嘴想反驳,可看他这反应也不像是开玩笑。
片刻后,尼亚迟疑的开了口;“你哥哥不是早死了么”
奥帕被这句话拉回了神智,转过头看向墙角的水泥。
奥帕有个哥哥,亲哥哥,妈妈死后就是哥哥一直养着他。
哥哥很有本事,弄到的钱不仅能交房租,还能交学费,可他却经常外出,而且回来的时间越来越短,间隔越来越长。
直到有一天,战争在奥帕所住的地方爆发,从那以后他就在没见过他哥哥。
这是5年前的事了,奥帕觉得,他哥哥不可能还活着。
可刚才那个微笑的人分明就是他
他还活着活着的话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为什么任自己自生自灭最重要的是他怎么成为了阿蒙的客人
“我再去看看”奥帕的心脏被各种猜测撕扯着,狂跳个不停,整个人都被它挣的东倒西歪,可他固执的还是要扒着墙边再看一眼,虽然这一眼恐怕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这种急迫焦躁感强烈到让他恐惧的地步,就好像溺水者眼中越来越远的气泡。
奥帕转身的同时,一个逆光的身影出现在墙边。
这个身影东倒西歪的站着,跟奥帕几乎一模一样,就好像是对方的镜像。
奥帕被这突如其来的黑影吓了一跳,浑身僵直着,尼亚的反应比他快,一眼就认出来;“你车里的那个安萨雷的客人”
黑影喘着粗气,慢慢直起腰,渐渐走进阴影里,奥帕和尼亚同时看清了他的脸。
这张脸是在阿蒙少见的,红润,饱满,泛着健康和活力的光泽,尤其是那双眼睛,不仅有神,还带着微笑细看下来跟奥帕有着三分像,这里面包括棕色的头发和眼睛,再多就不好说了,但这却是奥帕的亲兄弟。
“奥帕”
“瑞塔”
瑞塔笑着一点头,棕色的眼睛里瞬间涨满了水汽,接着不等奥帕反应过来,他就飞扑了上去,将奥帕抱在了怀中。
二
接下来的事情,奥帕就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他轻飘飘的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又轻飘飘的住进了高级宾馆,吃了顿饱饭,最后轻飘飘的睡到了一大块儿海绵床上。
这一夜奥帕都不敢闭眼,生怕再睁开,看到的不是客房里精致的吊灯,而是废屋那半个屋顶。怀着这样一个惴惴不安的心,奥帕生生的睁了一夜的眼,导致他第二天早上困得站着就能睡着。
没办法,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带有一种戏剧性的张力,而奥帕还处于混沌的大脑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阻塞的大脑延缓了身体的反应,他越发的觉得自己是在梦里,连掐胳膊都不疼了。
等奥帕完全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坐进了黑色的长车里。
奥帕扭过头,透过厚厚的后车窗玻璃,看着熟悉的街景逐渐后退,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他就这么忽然的离开了他赖以生存的街道和环境,就在昨天他还在跟别人合计着捞钱,转眼,他就要去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他的离开,没有人告别,没有人挂念,就好像蒸发了